不,不可能,不会这样!钟言几乎要疯,是外人无法理解的疯魔,好似所有苦功都白费了,抓不住手中的缘分。这不可能是血热的缘故,每日用着自己调配的上好药材,伤口明明开始缩口又坏,说明此事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厄运连连。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不是都给他逆天改命了吗?莫非是上天察觉到违背纲常之事,降下了责罚?
也不会,就算有责罚也是在自己头上,为什么还是折腾他?
元墨和小翠听到少奶奶的声音就在门口站着了,却不敢进来。直到钟言让他们进来帮忙拿烛台他们才推门,一进屋,两人一愣,好浓重的血腥味啊!
“快去拿药膏!”钟言怕脱裤子会伤了他,正在用剪刀剪布料。秦翎倒是不觉得自己多严重,也不怎么疼,还想坐起来,不料又被她推回床上。看她如此焦心,秦翎心里很不好受:“唉,我怎么又……明明都好了。”
钟言的眉头紧皱,刚刚短暂的欢愉如梦境一场,眨眼间就没有了。屋里黑,他恨不得世间有种法器能将黑暗中的每一处都照亮,不再胆战心惊地举着烛台。小翠一手一个烛台站在旁边,元墨是纸,怕火,可仍旧举了一个凑过来,这下钟言才能将秦翎大腿上的伤口看清楚。
他倒抽一口凉气。
愈合的伤口又破了,而且里头腐蚀的血窟窿好像更深。
“哦,没事,只是一不小心碰了,可能是我压的。”可他面上不能表露出来,朝着秦翎笑笑,“往后还是你在我身上吧,我可不压着你了。”
“咳咳。”秦翎紧着咳嗽,房中事就不要说出去了吧……
元墨和小翠听了一耳朵,巴不得赶紧捂住,听少奶奶这样说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应该不算大事,就是他们……相互挤压的时候碰着了吧。钟言没给他脱掉最里层的亵裤,借着光,先是用温热的清水给他擦掉血,然后在每个血窟窿里都上了药膏。
“这药膏可能要换换,一样的药用久了就没效了。”钟言笑着说,“明日我用我的狗爬字再写一方,让元墨去抓。”
“要不您这会儿就写吧,我赶紧给抓回来。”元墨担心主子。
“不必。”秦翎也笑了笑,“你们睡吧,我换上洁净的衣裤也睡了。”
钟言亲自给他找了衣裤,帮着他换上。那血窟窿虽然没冒血,可是伤口表面潮湿发软,显然就是不好的迹象。可他当真不让秦翎看出一点不对,哄着他躺下,一个时辰后怕他睡得不稳,还是狠着心下了些昏睡散。只是现在自己心里有他,下药的分量没有那么多,怕药石伤他。
做完这些,钟言再起身穿衣,一开睡房的门,小翠和元墨在外头笔直笔直地站着,显然没打算歇息。
“外头冷了,我跟主子出去吧。”小翠往前一步,显然是早早准备好。
“鬼丫头,你是看出什么了?”钟言问。
“跟着您久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小翠说,她和元墨虽然都是小孩儿,可死过一次就知道万事小心,“元墨留下看门,我跟您出去办事。”
“不,你留下,我带元墨去。”钟言摇了摇头,“秦翎这边需要个稳重又主意大的人,元墨遇上事容易慌张。”
元墨挠了挠后脑勺:“少奶奶说的是。可万一少爷醒了……”
“不会,我给他下了昏睡散,足够他睡到天明。你快去拿把伞,咱们走。”事不宜迟,钟言带着元墨迈出门槛。五个大丫鬟的睡房在院东,这会儿也熄了灯。外头风冷,小翠赶紧将门给关上了,殊不知睡房里躺着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秦翎半梦半醒,虽然困,但也能察觉出这困得不自然,像被人下了药。身体发沉,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他慢慢地扶着床框坐了起来,身边已经空了,被褥还有那人躺过的余热。她这会儿跑出去,恐怕就是为了找治好自己伤势的法子去了吧。
秦翎看向裤子,原本洁白的轻柔布料这会儿又要渗出一点猩红,奇怪的是这回没什么感觉,不像从前疼得彻夜难眠。
只是她又去哪里了呢?秦翎摇着头笑了笑,算了,等她回来还是继续装傻吧,先别揭穿,免得惹她生气。
钟言这时候还没离开院子,而是站在院门口烧东西。烧的就是秦翎换下来的那条染血裤子,一瞬间就烧成了灰烬。
“元墨,打伞。”钟言说。
元墨连忙将一把红纸伞打开,而地上的灰烬也被风吹得一点不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头顶是快要满的月亮,地上是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红油伞投在地上的影子微微发红,不知不觉间,伞下出现了一条血红的线。
“跟着线走。”钟言立刻说。
元墨赶紧抬腿,伞不大,只能瞧见眼下这一块儿,走两步就要寻寻方向。“这是什么啊?”
“找替身蛹的地方。”钟言说。
“什么?”元墨听不懂,只知道气恨。怎么这些人用五花八门的邪术来杀少爷,一招刚破,这就来下一招了!
“这是一种替身的道术,取自于《青冥经》中的后半页。曾经我有幸看过几眼才认出来。我们房里有僧骨,秦翎又不常接触外人,身上若莫名其妙出现伤痕只能是这种可能,便是有人在外头做了脏东西。”钟言细细地解释,“起初我还以为是有人用幻术伤了他,后来那些伤口开始痊愈,我便以为是我多想。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这人见他没死,又开始作乱。”
“好,既然有人作乱,咱们去找他!主子您多说些,我听着也学学,往后少爷再有什么我也能看出来。”元墨带着钟言拐了弯。
“学这些不好,会折人的福气。”钟言怕他学着学着就招惹更厉害的人,“要做替身蛹必须用血,秦翎的血烧掉之后会回到蛹内,只有在红油伞下才能看出。且那地方一定离咱们不远,太远了就没用了。对了,他那些鱼口一样的伤到底哪年发出来的?”
“这小的真不知道,虽说我是近身伺候,可少爷有病瞒着人,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出血了。”元墨走着走着忽然叫了一声,“钱管事!”
徐莲也吓了一跳,手里的账本掉在地上:“给少奶奶请安。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去找害少爷的人!”元墨回答。
钟言往前一步:“我们是有事必须夜行,你怎么回事?”
“老爷和夫人明日就到,回来肯定要查账。钱修德的账目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我还没理顺,已经折腾两个时辰了。”徐莲将账本递过来,“还有一件事我正想找您商量。少爷那棺材和寿材的账目我已经理出来了,一共一万八千多两。这样多,老爷夫人不可能不知晓,我打算旁击侧敲问一问……”
“你小心就是,一定小心。”钟言和她是聪明人对话,点到为止。徐莲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谁家能腾出这么多钱去治丧?秦守业不可能不知道。可如果他知道了,那么盼着秦翎咽气的人就有他一个。
借气运,换命数,不是兄弟姊妹就是父母,若要钟言来算,他头一个怀疑秦守业。可如果他真的是,必定不简单,所以要徐莲小心再小心。
三人同行,缓缓朝前而去,左拐右拐之后来到了钟言熟悉又不愿意来的地方。
湖边。
血线一直伸向湖畔,看样子直接蔓延到水下。可见那蛹就在池子里,钟言又想起张开给自己看的层生鱼,真是一环扣一环,环环催那人死。
“少奶奶,要不要明日吩咐张开抽干这湖?”徐莲问。
“不行,抽干的动静太大,作怪的人一定会知道。更何况明日秦守业回来,家里不能这样折腾。”钟言顿了顿,“恐怕要我亲自去取一趟了……对了,明日你们老爷回来,元墨,你记得吩咐院里那五个丫鬟收拾好杂草。”
“是。”元墨点了下头。
不料徐莲一惊:“您说什么呢?”
“怎么了?”钟言隐隐约约察觉出不详。
“您院子里什么时候有五个丫鬟了?”徐莲说,“我管账,谁院子里几个人都在心里,到时候发月钱都要清算。您院子里只去了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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