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喊夫君,刀也给你。”圭藏好似不知道疼,匕首彻底没入,他和云挽苏的胸口紧紧相贴,抵额,贴鼻尖,“怎么样,解不解恨?”
云挽苏惊地松开匕首,偏头看到刀柄末端泛着微弱的绿光。
寻常匕首或许伤不到圭藏,但这把匕首一定可以。剔骨短匕,阴府之物,专用于惩戒鬼怪,即便死不了也需承受莫大的痛苦。
圭臧半分不在意,盯着他的脸欣赏。
云挽苏带血的右手抬起来,毫不留情扇在圭藏的面上,“你该死!”
“既该死,那你做什么流眼泪?”圭臧在笑,怜惜地拥着他,血从彼此紧贴的胸口缓缓而下,颤抖的只有云挽苏一个人。
“你知我心里是别人,何故如此?”云挽苏攥紧拳头,无声锤在案几上,“我……”
话音未落,殿门忽而叩响。下一刻直接从外推开。
紫袍青年大剌剌进来,手臂裹着纱布,负伤却似遇到大喜事一般,唇边掩不住的笑意。
闻声,圭臧脸色一变,飞外袍裹在不着片缕的云挽苏身上,接着将他整个人护在身后。
云挽苏则趁着这个间隙,踹了他一脚,待他转过来又狠狠甩他一巴掌,拢着衣襟自案上滚下。
圭臧倒是一点也不恼,看清来人后,咬牙吼他滚出去,随即抓住云挽苏,抄着腰单手将人扛起来,禁锢得牢牢的。
云挽苏悬在半空,挣扎不断:“圭臧!”
门口的圭枭已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没想着要出去避嫌,见他哥赤条条且胸口插着刀,咂咂嘴道:“风流债啊~”
圭臧将人劈晕了,放在榻上,拉上窗幔。待穿戴整齐后出来,拎着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弟弟往外走:“多久不归家了?不错,还算听话,野孩子自己主动来领罚。”
“不是不是,”圭枭扯回后衣领,迈开几步,“我在人间一点也不潇洒,拘在巴掌大的鱼身万余年!”
“什么?”
圭臧自知不光彩,提都不提,换个话题道:“白尽泽来了,你竟一心还想着玩男人?”
白尽泽名字一出,圭臧脚下步子跟着顿住,“他有何事?”
“他好像新养了个徒弟,被那审判悬棺拉进去,这一去便是万余年,前几天才回来。逮到了为非作歹的游魂。”圭枭也不甚明白,思量许久:“困住他的恐是他带回来那只狍鸮。”
圭臧闻此,神情冷淡:“你说多久?”
“穷极无聊,我数了数,整整一万年。”
“还有!”圭枭抱着手臂,不解道:“白尽泽封了极之渊,因此,那地方万古不易,连那蠢扫帚都没放过,被封了记忆。他许是将我忘了,不然这万年对我来说也就三两日。”
“你如何这样清楚?”圭臧揪起他耳朵,“你闯的地方是极之渊?!”
“啊啊啊啊啊啊!”圭枭疼得嗷嗷叫,捏着他哥的手臂,“疼疼疼疼,你给我松开!”
好不容易松开了,圭枭朝他翻白眼:“一万年不见,你这么凶做什么?”圭枭哼一声,又翻一个白眼:“活该小美人不乐意!”
“回头再收拾你!”圭臧大步迈出去,吩咐手下将云挽苏看住。仍旧放心不下,怕云挽苏醒来不舒服,折回殿中清理他的身子。
云挽苏安静躺着,纤长的骨节也有磕碰的青紫。有那么一瞬,圭臧心生了悔意,但仅是那一瞬。
头顶的匾三个金箔大字—幽冥殿。
跨进来是一排火红的圆灯笼在迎路,余羡无端畏惧这座宫殿。
从进来起,除开刺骨的寒便是灌铅的双腿,脚底似踩着荆棘,每落一脚皆需做足心理准备。
饶是如此,额头被逼出了热汗。尚且可以忍耐。自他寻回元神碎片之后,明显能感受到内息的涌动以及充盈的灵力缠身。
白尽泽看过来时,余羡已将额上的汗擦去,若无其事观察这座鬼君的大殿。
鬼界几万年前同神界分了家,分出来的还有妖魔两界。近年来,三界渐见参差,比如那妖王东君,下巴看人不服管,招是搬非,暗潮涌动。
白尽泽是特例,不属天地,亦不归妖魔,去到哪里皆是两袖清风,他似乎都明白,才这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圭藏来时,师徒二人在说话。他没有出声打扰,立在不远处等。待他二人看过来,圭藏迎上去:“白大人,何事需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第29章 风流债。
圭臧溺在昏红的长道翩然而来,墨色衣袍的金线兽纹好似会动,张牙舞爪地迸发出金灿的光。
不等白尽泽答话,圭藏探究的目光转向他身侧的少年,好奇道:“这位是?”
白尽泽亦看着身侧一言不发的人,思索片刻,笑道:“极之渊的守山鸟。”
守山鸟淡淡瞥一眼白尽泽,别开面颊,没有辩驳。
可这守山鸟腕上的玉髓不是俗物,腰上挂的坠佩更是小看不得。圭藏爽朗笑了几声,倒不敢真将余羡当做守山鸟来看。
他调侃道:“雪凰用来守山?白大人当真是焚琴煮鹤。”
说着,黑雾凝聚,凉意扑面。骷髅使出现得悄无声息,将冒热气的茶水端上来。话题就此揭过。
白尽泽将绣囊与呈堂证供一并交于圭臧。
“派人送来即可,怎能劳烦白大人亲自跑一趟。”圭藏解开绣囊的封带,又道:“听闻此次逮到的竟是狍鸮的魂?我这几百个簿子上的命案皆落了它的名,白大人这回当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白尽泽则道:“这件事功不归我。”
“哦?”圭臧的视线自然落往余羡。
余羡并不爱什么功不功,倒是想看鬼君会如何处置灵梵。那小公主又去了何处,如今转世投胎与否。说来他同李姝在一处待了多日,说过话也算熟识了。
想起这二人,余羡不免又想到另一个。
化成蝶的东君去哪了?
他在怀里掏了掏,什么都没摸出来。
白尽泽留意到他的动作,还当是冷着了。捡起滑下来的大氅帮着拢了拢,“可有不适?”
余羡摇头,乖顺地继续喝热茶。鬼君尚在,他打算回极之渊再问白尽泽。
思忖间,狍鸮的魂从绣囊中钻了出来。仍是那只后腿不便的。失了血肉,肉眼看去苍白干瘦许多。
它望余羡一眼,而后低下脑袋,发出重重的呼吸声,似有话要说。可能关久了忘记如何发音,字词只能在喉间翻滚。
余羡放下杯盏,猜测道:“你想问李姝?”
名字一出,灵梵瞬时增了活气,眨着眼珠子,喉咙发出的咕噜声愈加明显。
余羡心知他要问什么,扭头帮忙问圭臧:“溯方公主的李姝,鬼君可知她现下在何处?”
“溯方公主?”圭臧不假思索道:“你可知东君武神之事?”
见余羡点头,他接着道:“他入鬼道那些时日做了不少事,毁了溯方王氏的生死簿是其中之一。若想问公主的下落,不是易事。”
而此时,白尽泽正抬眸望着不远处的狍鸮,目光带打量,随后停在那双锋利的爪子上,这双爪子毫不留情面抓过余羡的身。他眸中有了杀意。
灵梵还不能死,余羡有意阻拦,起身半挡在灵梵跟前,问它:“你可听见鬼君的话了?”
灵梵自然是听见了,低头一言不发。骷髅使上来将他压下去的时候也未见声色。
余羡的元神曾在他二人体内待过,此时能感同身受这份无奈。偏偏造化弄人,此别无绝期。
走至大殿门口,灵梵扭头,涩然的喉咙努力挤出几个字:“余羡,我,有话,和你说。”
正和余羡的意,他看白尽泽一眼准备过去,白尽泽却定了他的身,意味不明道:“当着我的面,学会护别人了?”
“它不算人。”余羡身上的咒大概只定了那一下,现在手指灵活能曲能伸。他摸出张府得来的玉扳指,说:“这是灵梵的,我去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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