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俊摇摇头,过了会儿,说:“妈妈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我是在山上出生的,大家也都是从山上来的。”
温衍没听懂,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把俊俊的话当成童言无忌,一笑置之。
另一种是放纵好奇心,刨根究底。
温衍选择了第一种。他不想也无心知道些什么,他只在意和江暮漓有关的事情。
“我一定要把小猫埋在黄粱山上。”俊俊坚定地说。
温衍一震,停下脚步。
他弯腰俯身,拨开地上那层厚厚的杂草、落叶和树枝,抓起一撮泥土,用手电筒一照。
黄色的泥土,像极了黄粱米。
“黄粱山是个不一样的地方。”俊俊说,“像书里的七色花,有很厉害的魔力。”
温衍握着手电筒的手指紧了紧。
“具体是哪方面呢?能不能告诉我。”
俊俊举起小黑猫的尸体,发出长长的一声猫叫。
“小猫会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儿歌源自《七色花》
小时候有人跟我讲了咒怨里的情节,主角睡觉时候掀开被子发现俊雄趴在里面,吓得我一晚上没敢睡:)
所以我要把童年阴影分享给大家(狗头)
话说还是第一次写攻第一章 就噶了的文(点烟)
感谢饱饱们给我灌溉营养液呀,我会统一手动感谢的!后台自动感谢那个我一直设置不来,老是乱掉QAQ
补充一下,正常情况都是每天零点稳定更新哟~
第3章 葬仪式·其壹
温衍站在院子的水缸前洗漱。
黑夜过去,阳光普照,冰凉的水刺激着他,使他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
就算南槐村处处透着古怪,他也不能仅凭借几句童言童语,就相信会有死而复生的奇迹。
今天是江暮漓的葬礼,等葬礼结束,装殓尸体的灵柩就会被埋进黄粱山上的墓园里。
温衍又掬起一捧冰凉的水,用力扑在脸上。
春寒料峭,他两只手被冻得通红,指节瑟瑟发抖。
幽冥之事,究属渺茫。
除非他能亲眼见证。
***
把自己拾掇干净后,温衍早早到了江家老宅。江暮漓的尸体还未入殓,只能暂时先安置在这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温衍很是想他。
江家人丁稀薄,后嗣凋敝,偌大的老宅空空荡荡,弥漫着许久无人居住的死气,只有江朝笔直地立在厢房中央,微笑着朝温衍招了招手。
因为温衍是江暮漓在这世上唯一的亲近之人,所以江朝提出,要温衍在接下来的葬礼上主持大局。
温衍一听就慌了,他根本不懂南槐村的丧葬礼仪,万一不能好好送完江暮漓最后一程该怎么办?
“别担心,你会做得很好。”江朝凝视着他,“有我。”
温衍下意识缩了缩。
有一瞬间,他又从江朝身上感觉到了江暮漓的存在。
可怕的熟悉感。
可下一秒就消失了。
因为他们是同族亲戚的关系吗?
“温同学。”
温衍一震,又往后退了一步。
江朝仿佛没注意到他的怯惧,从檀木桌上端起一方古色古香的托盘,捧到他面前。
是一套纯白的丧服。
亲人新丧,丧服在身。
有的地方丈夫去世妻子需要戴孝,有的地方则不用,看来南槐村还是遵循古礼,在这方面比较严格。
“你介意吗?”江朝问道。
温衍摇摇头。
虽然他和江暮漓还没结婚,但在他心里,江暮漓是他认定的爱人。他和江暮漓早就约定好,等大学一毕业,两个人就结婚。
江暮漓还买了一对订婚戒指,一人一枚,戴在左手中指。
虽然是普通的素圈,价值并不高昂,但温衍还是视若珍宝。
江暮漓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无父无母,全靠勤工俭学完成学业。
这对戒指,是江暮漓暑假在科技馆举办的蝴蝶展上当解说员,用努力挣来的钱为他买的,里面饱含沉甸甸的心意。
这一世,他只会有江暮漓这一个丈夫,江暮漓也只会有他这一个妻子。
温衍抖搂开丧服,刚要披戴在身上,江朝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不能这么穿。”
温衍惶然垂眼,“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
江朝看着他,“里面不能有衣服。”
温衍怔住了。
江朝说:“一件都不能留,这是规矩。”
温衍攥着衣襟的手指收紧了,“那……那我去找个房间换。”
江朝没说话,但温衍能感觉到,他正注视着自己。
安静的空气。
过了一会儿,江朝抬手指向厢房一侧的屏风,“可以去那里。”
那架屏风是绢纱山水画,隐隐透光,并不能做到完全遮挡。
温衍有些犹豫。
江朝温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温衍轻咬下唇,摇摇头。
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
这是江暮漓的葬礼,江朝又是江暮漓的叔叔,一切都是按照南槐村的古礼来进行,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
温衍抱着丧服去换了。
江朝还贴心地给他一个收纳袋,“换下来的衣服可以放在这里,交给我,我帮你保管。”
温衍感激地说:“谢谢你,江叔叔。”
丧服穿戴起来并不复杂,但由于是生麻布的材质,加上没有封边,全保持毛边,所以磨得温衍浑身皮肤痒丝丝的。
而且,他是完全贴身穿的,稍微一动,皮肤特别娇嫩的部位也会被磨到,尤其麻痒。
温衍手背抹了抹眼睛,心里莫名委屈,又有点想哭了。
他的皮肤很薄,又特别敏.感,禁不得疼也受不住痒。可偏偏还是招虫体质,血甜,特别容易招蚊子咬。
天热的时候,身上被蚊子叮了包,痒得他不停地挠,都挠出血印子了。
江暮漓看到心疼得不行,后来他再被蚊子叮,就倒了花露水给他搽,边搽边不停地吹。
刚开始,他会觉得凉凉的很舒服,好像没那么痒了。但随着江暮漓的气息吹拂下来,会越来越痒,越来越烫。
江暮漓抬起眼睛,双眼皮的折痕很深,左眼眼尾那颗殷红的小痣配上飞挑的眼尾弧度,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衍衍,还要呼呼吗?”
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很小声地说:“不要呼呼。”
江暮漓用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他,“那衍衍要什么?”
他通红着脸,嗫嚅着出不了声。
蚊子块痒得愈发厉害。
他想要江暮漓用尖利的牙齿咬痛自己,磨破皮,咬出血也没关系。
“温同学,需要我帮忙吗?”
许是见他磨蹭了很久没出来,江朝出声询问。
温衍回过神,透过屏风,影影绰绰地看见江朝似乎正向自己这边走来,慌乱道:“没事,我、我马上就好。”
江朝说:“我等你。”
温衍脚步很慢地走了出来,不是他故意拖延,而是随着他走动,皮肤与布料会摩擦得更加厉害,惹得他不自觉地轻轻颤栗。
“江叔叔,我这个穿法对吗?”
温衍有点不安地扯了扯孝帽,孝帽太大了,投下的阴影掩映着雪白的瓜子脸,眼圈儿犹带犹红晕。
江朝缄默无声,空旷的厢房静得只能听见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温衍的错觉,江朝的呼吸似乎微微有些不匀。
温衍紧张得蜷起手指,有种缺氧的窒息感。
他把腰带束得太紧了,白布条在腰上绕了几圈,勒出纤细易折的一捻。
“很好。”
良久,江朝开口出声,一如既往的平淡而温和的口吻。
还有一丝温衍没能听出来的喑哑。
葬礼该开始了。
***
南槐村施行的丧葬礼仪具体典出何处已不可考,但可以确定的是,它对人的灵魂极其重视。葬礼的第一个环节“复”,就是要为死者招魂复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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