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清楚。视野里,模模糊糊地只有一个穿了一身黑的人...旁边,浮着一轮血色弯月。只看了他一眼,唐泽就察觉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阴郁,好像他一直都认识这个人,好像躲了杀人犯多年,有一天突然收到杀人犯发来的邮件:找到你了哦~
唐泽模糊的视线还没聚焦一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踩得陷进了土里。鼻子陷进湿软泥土,难受至极,几乎不能呼吸,好在这个人不怎么太想为难他,踩过之后就离开了,似乎踩他就是为了玩闹,和路过一棵树于是顺便摘一片叶子一样轻松、随意。
那个人径直往后走,盘腿坐了下来。那一片土地上,全部都是渗进土里的血液。血鲜血正从唐泽背后拳头大的空洞处流出,争先恐后地挤出来,染红地面;伤口里面,红色的肉在蠕动着,一颗心脏在里面,怦怦直跳。
他伸手捏住了那颗心脏,另一只手拿着一颗种子。唐泽闷吭一声,瞳孔开始扩散了,手底下抓着的泥土,触感变得前作未有的冰凉。好冷啊...唐泽恍惚间都看见了漫天的雪,是小雪...那是因为他眼神恍惚,那只不过是飘落的雨丝。
种子被包裹在心脏正中间,来人满意地抽出了手,满手血红,但是他并不怎么在意,伸手在唐泽的衣服上擦了擦。唐泽几乎被整死了,黑衣服的人哼着小曲离开,唐泽听见很远的,脚步离开的声音,怪异小调的声音,慢慢褪色了;自己身体上的疼痛,也逐渐远去了;意识远去,眼神涣散,耳边,唐泽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声——
咚,咚,咚
一下一下,坚实有力。
“哈啊——”
唐泽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几分钟,才哆哆嗦嗦地摸上了自己的心脏。
“没死...”
他手扶着旁边的小树想借力站起来,但是腿抖得厉害,没起成。他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下来后才成功站了起来。周围的林子没有什么变化,他抬头看月亮,是白色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没有任何异常。地上,也没有渗透的鲜血。
“是幻觉...吗?”唐泽喃喃自语。
“这是怎么回事...是做梦吗?”
大半夜,一个人在荒山野岭喃喃自语,行为确实有些异常。可是唐泽太需要说一说话了,这至少能给自己一点勇气。唐泽往前走了两步,混乱、疑惑和稍一回想就再次加诸于身的痛苦挥之不去,深觉自己即将崩溃,他用力锤了两下树,手破了皮,真实的疼痛把他从混乱中拉了出来。他靠着树,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两口。这样静静休息了一会儿,才再次往前。
林子里没有路,到处都是一样的路。他其实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停下来。走着走着,身体暖和起来了,唐泽这才惊觉没有雨丝了。
一棵树后面现出一个人影,是一个小女孩。
唐泽:“......”
他眼前尚有一些模糊,只扫了一眼,并没有看清楚,也不敢仔细看。
这可不吉利啊宝友。
也许是个稻草人呢,呵呵。唐泽这样安慰自己。
他脚步顿住了,虽然因为刚刚遭受到的惨无人道的折磨,他还是眼前糊了一瞬,并且及时移开了目光,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他似乎和小女孩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血月已经消失不见了,天上是一轮白玉盘,有薄薄的云层遮着,美得朦胧。
那个小女孩也在看着他,唐泽假装没看见,他眼神移开,往左边走去。没走两百米,又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树下面,一个小女孩倚在树干上。
唐泽站在原地,假装迷茫地观察了一会儿地,接着,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轻轻自言自语:“原来是走错了。”他又往右走,试图忽略那道毒蛇一样恶毒,冰霜一样寒冷的视线。战战兢兢走了约莫五百米,不再看见那个小女孩,唐泽正欲松一口气,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依靠在一棵树上。
离他越来越近了。
唐泽也不是没见过小女孩鬼,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是现在还是怕得要死,光是稍微瞥见一个轮廓,就觉得怕得要死。他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平稳自己的呼吸,不要表现出异常。他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在抖,为了控制住自己,他一手插在兜里,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他的心跳很快,在安静的林子里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林子还是那个没有任何活物响动的林子,小女孩也是死的,只有他一个活着,杂乱无章狂跳着的心脏显示出他的紧张。
十米了...
五米了...
唐泽目不斜视,匆匆赶路。
靠近了...
走过小女孩的时候,没有什么异常。没有被握住手,也没有突然遭受攻击。唐泽心跳仍然剧烈,连带着太阳穴都在突突突。走过小女孩时,唐泽余光瞟到她动了。唐泽后脖子都是僵硬的,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那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紧紧贴在他背后,很轻,踩着落叶,发出轻微的‘擦擦’声。
唐泽不敢回头。
第75章 唱戏
一直往前走,唐泽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背后的响动。他几乎能够肯定是那个小女孩在跟着他。这样往前一直走着,前面不远处有了光。
但是唐泽并没有觉得欢喜,反而心情越发沉重。
因为,前面模模糊糊出现的,不仅仅是光,还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和凄凄惨惨的唢呐声,飘荡在黑夜里,越显惊悚。
为什么?为什么?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过去,还是不过去?
身后的声音还在。
其实唐泽似乎也没有太多选择余地。他必须往前走,不能停,因为身后那个鬼仍然形影不离地追着他;而忽的一下,戏台就好像搬到自己跟前了,而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也已经走入了观众席。霎时间,周边的唱戏声,二胡声,鼓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在耳边响起来了。
唐泽定睛一看,面前是一个戏台,在风中摇摇晃晃,看起来很不结实;底部是木头堆成的,顶棚则是纸糊的,上面涂涂抹抹画出了个戏台的样子,艳丽扎眼。在舞台后方,有拉二胡的,吹唢呐的,弹三弦的,均是画出来的纸人,动作也僵硬,拉出来的乐声也是呆板凝滞,偶尔还会有突然走调的尖锐噪音,刺拉一下好像长指甲在黑板上划来划去,实在听得令人痛苦,唐泽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呕哑嘲哳。乐声组合在一起,贯穿进去耳朵,大脑,一把钩子一样把脑浆搅乱。
伴着这一片穿耳魔音,几个纸人正在台上演唱。刚刚似乎是演到了精彩处,观众们都齐声鼓掌,然后就跟下课铃突然响起一样,掌声整齐利落地停了。
一般而言,掌声应该都是慢慢变得稀疏,而后停止。唐泽看了一眼鼓掌和停止都训练有素的观众们,他们全都面色灰败,看不清脸,身形也十分怪异,有的过瘦,有的太胖,有的胳膊长而扭曲,有的头垂落着,可是因为他们还具有人的形状,又不直接判断说他们不是人,充其量是身体十分畸形的人类。
更诡异的是,它们全部都跪在地上!
唐泽没见过这样的待客之道,听众跪着听戏,不知道是哪里的戏派画风这么野。再仔细看,它们头几乎贴在地上了,背部的弯曲程度很大,虽然是纸人,脸上的表情却画得活灵活现,一个个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饶是如此,还是该鼓掌鼓掌,该喝彩喝彩。
唐泽正注意观察着观众,悄无声息地,一个“人”从台后走过来了,靠近了唐泽。它也不是人,一个十分高大的纸人,面容沧桑。
它手里拿着一桶木签:“请贵客点戏。”
纸人嘴的部分一开一合。
唐泽想了想。周遭的诡异环境让他惊魂未定,显然,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好,是唱一些正能量一点的戏曲。
“那就来段《包公赶驴》吧。”
他不常听戏,只有小时候跟着他姥姥听过几段。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出来这一个,讲的是包拯断案的故事,很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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