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绕过来看她。“你他妈欠租金,买衣服去了啊?这什么,纱?”他伸手拨了一下她裙子的衣领,“大妈,你多大了?买这衣服要带进土里?开门。”
佩吉蹲下来捡起钥匙,管理员掏出烟抽,劣质烟的味道飘过来,呛得她咳嗽。
门刚开了条缝,管理员一把推开,挤着她一起进去。他瘾大得厉害,常常在租户里“借钱”买来抽,没有的时候就靠这种劣质烟缓一缓,所以现在很需要钱。
他靠在墙边,一眼就看尽房间,抖着腿啧了一声,烟灰扑簌地落,佩吉蹲坐在小凳子上,两手放在膝盖中间,没有抬头。就像很多住在这里的、没什么靠山的人一样,这会儿佩吉只能想办法给他一点钱。
他在骂人,在房间里走,踢翻了墙角接渗水的桶,把佩吉买的唯二两件好衣服中没在身上的那件扔到地上,用脏鞋子踩。
佩吉面无表情,她大约以前有点脾气,不过现在都已经磨没了,她等着他发作完,就像她等其他很多倒霉事发作完一样,她想起以前她还倔强的时候,在下着雨的泥泞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去某个地方验证一个小孩是不是安德烈,被人骗了之后却找人“讨个说法”,那天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很多事现在想不起来,只记得有人在数钱,有男人在骂有女人在笑有狗在叫。她在凌晨沿着山路走回去,边走边嚎啕大哭,丢了一只鞋。少说话,少跟人过不去,坏事过去得就会快一些。
他越骂越激动,伸出手要钱。
佩吉翻钱包,拿出两张钞票放在他手上,他的手发抖没接住,认为是佩吉故意耍弄他,翻过手形成一个掌,抬起来就要打。
他打在一个男人身上,没打动,自己晃了晃。
安德烈看着抽大烟的凶神恶煞黄脸男人,又看看被逼坐在角落的佩吉,朝她伸伸手,把佩吉拉起来。
男人扫了一眼安德烈,就没敢再动,他也有自己的生存技能,比如欺软怕硬。他温顺地贴在墙边,烟掉在地上继续烧,不抬眼看任何人。
安德烈让了让路:“出去。”
男人立马踉跄了一下朝外跑,安德烈说:“烟。”
他便立刻折返,扑也似的捡起来,腰还没直便转个身两步逃开。
佩吉局促地握着自己的双手,瞥了一眼安德烈,没说话,转过头。
安德烈坐在她面前的折叠椅上,同样局促地交握着手。
“所以……我找了个两层的住所,还没装修好,我平时不在,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帮我照看一下。”
佩吉看向他。
“装修挺麻烦的,可能还得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
“你要哪个?”
安德烈举着枪,歪头看艾森,让他在对面琳琅满目的玩偶中挑一个。其实他已经给艾森打下了一只粉红色的猪猪还一条斑点狗,还有一条绿油油的卡通蛇正围在艾森的脖子上,现在安德烈合理怀疑艾森不想走,就是因为很多人来看,艾森感觉良好,在向人秀安德烈。
“要那个熊。”艾森指着最远的靶中心。
安德烈认命地抬起枪,就算他枪林弹雨赚名声,雪茄酒精泡一圈,业内令人闻风丧胆,无非也就是在周六晚上哄自己小男朋友开心,给他打布娃娃。
周围人都在看,艾森像个等献礼的小王子,骄傲地站在旁边。
十环。
艾森抱过他的粉白色玩偶熊,夹在胳膊下,笑嘻嘻地搂上安德烈的肩。
“拿这么多不累吗?”安德烈接过几个玩具。
谁知道呢,原来他出生入死练出来的本事在游乐场里大杀四方,不仅枪击,碰碰车也玩得很好,只要说竞技类,安德烈就能制胜。
大胜到十一点,实在是该回去了,这座游乐场已经没有“还未征服的高峰”,况且艾森太爱现,常常惹人皱眉。
安德烈给艾森买了个冰淇淋,然后一起出了大门,沿着草坪走。这条路走了一会儿,岔路引去一片沙地,那里有孩子堆的城堡、滑滑梯和几架秋千。
他们两人走过去,坐在秋千上看星星。
安德烈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一段时间了,这地方舒服归舒服,但艾森毕竟不能久留,他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线上,这几天已经开始准备了。
艾森吃完了冰淇淋,想起刚才在路上听到的笑话,眉飞色舞地学了一遍,安德烈看着他笑。
晚风送来城市的钟声,艾森看着山下城市的星光,搂住玩具熊轻轻晃着自己的秋千,安德烈只是看着他。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走?”艾森转过头,“接下来我打算再去度个假,有个地方温泉特别好。”
艾森看安德烈呆呆的,便伸出五根手指在安德烈面前晃:“喂喂?在吗?”
安德烈抓住他的手放下来。
“艾森……”
“嗯?”
“我们分手吧。”
艾森继续笑:“哈?我们在一起了吗就分手,你讲话也很好笑。”
然后他看着安德烈温柔几乎称得上哀伤的脸色,笑容逐渐僵硬。
艾森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一时间喉咙发干,他转开头吞唾沫,又转回来。
“什么意思?”无意识地,他声音发哑。
“我不跟你走了。我想留下来。”
艾森没有说话,安德烈听见艾森起伏的呼吸,他直直地盯过来,因为没准备过这个答案,正不知作何反应。
“你是一定要走的,我知道。”安德烈牵了牵嘴角,“所以我猜这就是分手了。祝你旅途顺利,嘿,假如你偶尔来拜访,欢迎来找我,就像航员一样,他们出航去世界,偶尔靠岸就来找旧情人……”
艾森还是没有说话。
安德烈只能继续说:“我找个电话留给你,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会给你做你喜欢的……”
艾森终于说话了,他一时没发出声音,干咽了一下,才出了声,打断了安德烈。
“我不允许。”
“艾森……”
“我说我不允许。”
艾森的语气如同在指出一道菜不合口味。
安德烈无奈地苦笑:“这不是你允不允许的问题。”
“你想留下来,为什么?这里有什么,你二十多年都不在这里,这里对你来说有什么?”他只花了两秒便想清楚,“你见过你养母了吗?”
安德烈默认。
艾森大为不解:“所以呢……”他顿了一下,“你为了她留下来吗?”
安德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你到底想怎么样?”
“艾森,我只是累了,我想休息了。”
艾森盯着他,安德烈的头靠在秋千的绳索上,眼神放空。
艾森现在平静多了,他问:“跟我在一起让你累吗?”
“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安德烈拉他的手,“宇宙啊、世界啊、时间啊、信仰啊……都他妈不管我的事,我想离这一切都远一点,我不想和那么多野心勃勃的人打交道,也不想搅合老谋深算人的棋局,我只是想……伏基罗以前说,人老了都会思乡,我从十二岁起就到处流浪,跟着风跑,吹一阵是一阵,哪里也留不下来,现在我想休息,这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很过分。”艾森挣开他的手,“根本不公平。那我怎么办?”
“红泥是什么你已经知道了——虽然你没告诉我你知道,羊驼会帮你造一个新的指南针出来。”
艾森撇撇嘴笑了下:“哦,原来因为这个,你还是因为我没告诉你一些事生气。”
安德烈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艾森……”
艾森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我可以自己上路,反正我本来也是自己做事的。我会把电梯改成赛车,把餐厅改成火箭,我想几点出发就几点出发,想不管谁就不管谁,再也不用顾虑你的感受,一个人不知道多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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