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厉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山阳一直轻笑着,表情一直不变。
嚣厉猜到了结局,但也还是随着他轻笑。因着喉咙干涸,他嗓音也沙哑,语气也像开玩笑:“关着……关到他想通为止。如何……他知错了吗?”
“没有呢。”山阳轻声,“我上午想着去碰碰运气,看看你是不是又把人关那,便去洞窟里找过啦。小替身他啊,薅了你的宝库,卷宝跑路啦。”
嚣厉点点头,转过模糊视线看夏日灿烂的窗外,心头一阵一阵地疼,疼到令人难以忍受时,他终于想起了会这般疼的时候是什么日子。
“今天……五月十日?”
“是,是竹醉日。”
嚣厉安静地看着璀璨的夏日,看万丈天光,听风铃叮当。竹叶婆娑里,清风若几许。
他安静地凝望着,想着,人间如此光明。
三百年前的竹醉日,周倚玉死了。
三百年后的竹醉日,晗色离开了。
人间哪,一如永夜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杜甫
夏日大安,小草人间光明,黑椒人间永夜。
(这一章真是码殇了。)
——
第26章
盛夏时分, 雨下不到一会就停。
赶路的青衣人戴着一顶小斗笠,头也不回地背着手下山。路旁小野花开得正好,他忍不住腾出手一摸, 拂了满指尖的花露。
他搓了搓露水,凉滋滋的觉得甚为舒服, 颊边酒窝便也若隐若现。
然后他因顾着搓露水,一脚踩到了一坨不明物体。
他瞪圆眼睛看了一会jio,没忍住放声笑起来:“哈哈哈——”
一出笼子,连踩到污物都是美的。
竹醉日, 他快步从清晨赶路赶到晌午, 此时也走得累了,便随意找了块树下的阴凉地坐下休息。
头上斗笠摘下, 他整张脸的五官都改变了,从前如画的容颜变成了平平无奇的臊皮耷眼,变化成了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路人甲。难以变化的只剩眼睛, 眼里蕴着熠熠神光,亮得惑人。
变成路人甲的晗色坐在树下背靠绿荫,脚一蹬脱了鞋,拿着斗笠便当扇子使, 又屈起一膝撑着手。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投下来,他闭上眼睛,陶然共天地一睡。
小憩时,识海稍有波动,彼时田稻小松鼠的叽里呱啦回荡了起来。
“小草妖,你出去后一定一定要记得改头换面, 字面意义上的!第一, 有人散播天鼎山的地图在周倚玉转世的身上, 你和周隐气息相近,难保没有一些长着狗鼻子的变态盯上你,所以全身的气息一定要记住捂好,最好伪装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凡人;第二,你们的脸都太太太扎眼了,必须易容,你们如今是修真界争着抢的香饽饽,脸已经直接出道,挂在悬赏榜上了!而且男孩子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切记切记,这真是血的教训……咳。”
小松鼠还热切地要助他一臂之力:“周隐能在修真界的虎狼群里横行到现在,就是因为严实地隐匿气息和易了容。这个技能叫换形术,现在我把这个技能copy一份给你,你别动哈,我现在就把它传输到你脑子里去!”
晗色那时万念俱灰,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小松鼠说着几个奇奇怪怪的词,虽说是本着关切的好意要帮助他,但它也没等他说句好,便不由分说地将那换形术传给了他。
直到那灵纹严密的换形术完整地出现在他记忆里,晗色才回过神来:如果我真的能活着走出鸣浮山,凭此术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也非痴心妄想。
自由——这是新的希望,或许也是众生根深蒂固的渴望。这二字直截了当地压过了从前他奢望能从谁人身上得到爱意的旧希望。
晗色琢磨消化了许久那复杂的换形术,只问了田稻一个问题:“换形术这么精妙,那周隐小仙君怎么被抓来了?”
叭叭个没完的小松鼠顿时萎了:“他、他是被个不成器的狗东西拖累了,不然现在早在外逍遥快活了。”
后来他跑去见周隐一面,除了想看看哺了他一口血的黑蛟原配是什么模样,还想看看他是因什么原因被抓来。而那小仙君身上除了有可怖的血口子,眼睛里的执迷也让他记忆犹深,也是为了谁而忘却自我的模样。
陷入樊笼的原因,也只会是如此了。
晗色思及此处停搁,自怀里摸出乾坤袋,从中摸出了一面镜子,一照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甚为满意:“丑得真别致。”
这一离开鸣浮山,他便不打算再回去了。换形术极其耗费灵力,出来时他薅了那洞窟里的大半灵珠,捏爆了七颗蕴含浓厚灵力的珠子施术,直接将自己易容成半永久的凡人模样,身上妖怪的气息也彻底掩盖,易成了凡人的沉浊气息。
他想得很干脆,以后每隔一月,就捏爆一颗灵珠加固换形术的效果,只要不剧烈使用灵力,谁人也找不到他。
如此一来,再凛冽的刀伤,川流不息的时间也必将伤疤抚平。
“去哪好呢……”晗色摇着斗笠,望着头顶叶隙里的天空琢磨,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先回故土一趟,然后……去找找余音?”
他自言自语了两句,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沙沙声响,便好奇地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少年野狗似地从林木里钻出来,因为扑得太猛还直接在地上滚了个跟斗。
晗色只觉他摔得狼狈,还没起身去扶一把,那少年就飞快地爬起来,猛地边擦脸边嚷嚷:“我没事没事……”
晗色见他这反应好笑,坐回去冲他喊了粗哑的一嗓子:“小兄弟,你真没事吗?”
那少年转过头来,一张小脸可怜兮兮,他喘了几口气,不自然地拖着腿连滚带爬地挪到晗色五步前,期期艾艾的:“我……我没事,就是饿,这位哥哥,你、你有什么好吃的吗?”
晗色耸了耸鼻子,隐约嗅得这少年有些妖气,脊背便直了些,问:“对不住,我没带什么好吃的,你家里人呢?”
少年的眼泪哗啦啦便掉了,挪出左腿,掀起蹭满了泥土的裤腿,露出一条青紫交加的伤腿:“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也不知道家在何处……我、我的腿还叫人打断了......”
晗色伸长脖子看过去,果然看到他的小腿不自然地扭曲,看着就让人觉着疼。
“最近鸣浮山周围来了好多不讲理的修士,他们抓了很多人去当苦力。”少年疼得一抽一抽的,“我拼了命才跑出来的,好疼,呜……”
这少年脏兮兮、伤痕累累的模样忽然叫晗色想起了那个关在水晶球里的小鲛人,一时之间,他心口发疼,不禁脱口而出:“我虽然没带食物,但懂一点点医术,我帮你看看你的腿,好么?”
那少年惊讶地抬起头来,赶紧拿手背用力地擦脏兮兮的脸:“好!”
晗色放下斗笠,单足着袜起身走去,那少年像只可怜的流浪狗,睁着一双含着泪水的天真眼睛望着他:“哥哥……”
晗色听得心酸,赶紧到他身边半蹲下:“你别怕,接好骨就不——”
“疼”字还没说完,他骤然感觉到妖气暴涨,腥风直朝他侧颈而来。晗色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闪躲,但衣襟还是被两排獠牙咬下了一大块,嘶啦的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晗色惊得像只往后跳的袋鼠,一蹦直接撞到了树上,后脑勺撞出了结实的闷响。
“挖槽——”他疼得龇牙咧嘴,还没去摸一摸小脑袋瓜,那腥风便猛烈地逼近而来。
晗色哇啊大叫着就地一滚,滴溜溜地滚出老远,翻了一身的土。余光间,他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灰犬扑到那树上,眼露凶光,齿挂流涎。
犬妖露出森森獠牙:“你真香啊……我饿了,哥哥,你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晗色看着方才可怜柔弱的少年一瞬变成可怖的妖怪,整个人都懵了。
犬妖咧开獠牙,调整了下方向,就势朝他再度扑来:“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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