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色含糊地应了,混混沌沌睁开眼,原以为第一眼看到的应当是个养眼的,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多个奇形怪状的小妖,有的脸部轮廓长着一圈刺,有的兔首小儿身,还有个小竹笋身上长出小小的四肢。
晗色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有妖怪!”
一众妖形未褪尽的小妖怪们叽叽喳喳地跳开:“哎呀你不也是妖怪吗?”
晗色手忙脚乱地从泥土里爬起来,一摸才发现周遭长了满地草叶,估计在他人视角看来他也挺怪异的。
“老子这就发芽了?”
他拍着身上泥土,抬眼想和其他小妖怪友好对线,岂料他们已经蹦蹦跳地跑远了。
“一群小鬼头。”晗色拍着手嘀咕,身后传来清亮的笑声:“早——”
晗色眼睛一亮,转身去看小草屋:“余音?”
薄薄碎碎的春光从草叶的间隙漏下来,照得小草屋中的水晶球流光溢彩,里头的金尾小鲛人乐呵呵地冲他笑,瞬息之间让晗色看出了幻觉。
他好像也在仙境里见过一个流光溢彩的小家伙,灿如骄阳,甜如蜜酒。
“晗色。”余音扒着水晶球和他说话,“偶看他们妹有饿意,就妹赶他们。”
晗色一眨眼,眼睛环视周遭一圈,所处从孤寥山拉回了寂寞林。他既落寞又愉快,三两步到了水晶球前:“了不得,你现在话能说得这么顺溜了?”
余音当是得了夸奖,十分高兴地连说带比划:“偶一晚丧妹睡,就练,就看你,那个坏蛋妹有来打扰你。”
晗色怔了片刻,反应过来时已回头望了一眼主峰方向,他迅速收回目光,屈指敲了水晶球:“这不行,小孩子不许熬夜,会长不高还会掉头发的。余音,你这会困不困饿不饿?”
余音惊恐地摸自己柔顺的头发:“不,不饿。晗色已经喂饱偶啦。”
晗色笑起来:“成,不饿的话你睡一会,我带你继续赶路。”
余音一听上路激动得尾巴直摆:“好!赶!”
晗色抬手散去小草屋,用草叶卷住水晶球转身便走,心里忿忿:不来就不来,我非走不可。
他揣着离志转身迈出一步,不知道是落下的脚踩错了什么,脑袋一瞬间刺痛起来,差点平地趔趄出去。
倾倒的水晶球里溅起小水花,余音着急地在水晶球上贴成张薄饼:“晗色!”
晗色按住脑袋细微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像是在晃脑子里进的水,片刻就不疼了:“没事没事,就是起床气忒大,整得我下盘不稳。余音你补觉去啊,叔叔保证把路走得又平又顺,不会吵醒你的。”
余音呆住,叔、叔叔?
他扒着水晶球和晗色说话:“偶叔叔很早就死了。”
“啊,那真是打扰了。”晗色用草叶托着水晶球里的他走路,感觉自己像在和小动物交流,也许他上辈子有和小兽沟通的天赋,有着涓涓不断的耐心。
“鹅且,叔叔虽然也好看,但妹有晗色这么好看。”
晗色挠挠头,动作十分糙:“那你爹娘呢?”
“不知道,印象中只有叔叔。”余音十分热切地要和他聊天,干巴巴地扯话题,“他嗦,偶们一族剩下的鲛人不多,叫偶要好好活着,争取以后多生小鱼。”
晗色一下子破功了:“噗——”
余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晗色喜欢小鱼吗?”
“鱼……”晗色刚想顺口说鱼的各种烹饪手法都挺好吃的,话未出口突然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提心吊胆地颤巍巍答道:“不是很喜欢呢。”
“啊……那大鱼呢?”
“也、也差不多。”晗色改挠脖子,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说理,于是转移话题:“啊……余音,你叔也有生小鱼吗?”
“妹有。”余音乖巧地回答他的问题,“叔喜欢的人不跟他生。他们也生不了,都是雄的。”
晗色赶紧就着话题掰扯下去,绕来绕去把小鲛人绕困了,终于令他眯上眼。
他回头看一眼泡在水中秃噜泡泡的余音,无声欸一气,目光又不自觉地望向住过四季的地方,甚至借着让余音睡好觉的理由将脚步放慢,以期妄想。
而这妄想从春光踏雪的早晨一直到百山化雪的晌午,随着余音泡泡的破碎,一并消失风中。
晗色找了山间小河,把余音放出来透透气,自己便坐在圆滚滚的大石头上望天。
余音自河里抓了鱼,拍着鱼尾游来捧给他:“晗色,次么?”
晗色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做饭给嚣厉时的情形,他也捧着新鲜出炉的小吃食挪到嚣厉面前,问他一句吃么。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而那挑食的黑蛟只尝了一口,便皱着眉呸掉,恶声恶气:“猪猡刨的野食都比你做的好吃。连这都做不好,要你干什么?不如养一头家猪。”
晗色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勉强笑起:“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吃完我们继续赶路。”
“可你不次,会妹有力气嘚。”
“我早就辟谷啦。”晗色拍拍他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草妖,我对五味辨不太清楚,尝不出好坏,吃饭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安安静静地汲取些天地灵气。”
余音只得自己遗憾地转头去进食。晗色边思索边等他,等他吃完洗完,便招手叫他游回来,伸手用草叶凝出了把草草的梳子,给余音梳头发。
“舒胡。”余音眯着蓝色的澄澈眼眸抬头看他,“晗色,你对偶真好。”
“好有很多种,你也许还分不清。”晗色忽然想到了理,赶紧仔细地和他说,“我最初见你是不忍,那时你伤痕累累,弱小无依,怀璧其罪,无辜受累。余音,那会我对你好,那种好叫同情,可怜。”
余音的眼睛越睁越大,屏息地望着他,十分认真地聆听。
“后来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没法在陆地上行走,只有狭窄的水晶球是你安全栖息的地方,就像是被关起来的宠物,我觉得自己处境和你有点儿像。那种好的起源叫物伤其类,是觉得我们像同类,我希望你好其实也是希望自己能好。”
“到现在又不一样,你在我眼里就像个懵懂的……”晗色原本想说弟弟,看着余音那亮晶晶的眼神改了口,“儿子。”
余音:“?!”
“你既脆弱又天真无邪,我觉着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晗色梳完头发摸摸他的脑袋,“世间的好有很多种,除了有对待同类的好,还有出于对待亲人、友人种种的好。其中还有两种好,一种出于功利,就是希望你能回报我点什么;另一种出于道义,不需要你为我做点什么,我自己吃饱了撑着积德的。”
“那什么,干爹我对你好,好听点说就是出于道义。”晗色说了一通,最终把关键的地方解释明白,“你还小,我就像是你的长辈。你要是喜欢我,其实是出于这种依赖长辈的感觉,明白么?”
余音眼泪汪汪,他说不出啥来,就是觉得小心脏哇凉哇凉贼难受,思来想去反问:“那你对坏蛋好,是婶磨好?”
晗色一时之间口干舌燥,唇齿发涩:“那种好……它没有道理可言。他对我好一厘,我想回报一分;他待我坏一尺,我只想报复一寸。不过——”
晗色自嘲一笑,捏住了余音的耳朵:“不过咱们还是继续上路吧,儿砸。早点离开这,你海阔,干爹我天空。”
“你不是!我不要当你儿子!”余音大力抗议这类似男妈妈的关系,但他嘴笨,只捋平一个字音,说不出一番自己想表达的道理,只会急得咕咕大叫。
晗色心头畅快了些,带着余音翻山趟水,边走边笑:“儿砸,干爹带你出去找心仪的对象,到时你就可……”
就在走过又一个山头的瞬间,他的脑袋再度刺痛起来,这回不再是稍纵即逝的刺痛,直接剧烈绵长地发作。晗色疼得眼前发黑,腿脚发软地摔了个四脚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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