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打呼噜一边悄悄感应周遭,方圆三里之内有众多修士暂且不提,关键是他感应到的妖兽数量足足是修士的五倍有余,其中有一半妖兽集中在各处封闭角落,恐怕是被关押起来,还没驯服的野生妖兽。至于那些看似能自由移动的,必是已经驯化了的灵宠。
晗色在一片井然有序的灵流里默默,天鼎山的周倚玉三百年前出自御宗,他用一个为奴契让黑蛟嚣厉成为灵宠,一桎梏就是束缚到死。
再半时辰,有一团明显远远高于平均值的强盛灵力急匆匆赶来,一开门就往他直奔而来,看着他的修士则霍然起身:“大师兄!”
“嗯。这个人就是你们带回来的?”
“是的怀风师兄。”修士声音绷得紧,透露着看到崇拜之人的紧张,“另一人去禀报长老了,似乎是觉得这人可能是那甄业章的道侣——”
“我听说了,我看看。”
来人正是御宗首徒孟怀风,去年跟着仙盟的大队伍围剿鸣浮山,正面撞上臭名昭著的黑蛟嚣厉,自己被虐得重伤不说,驯养多年的本命灵宠也被黑蛟活生生撕成碎片。不过经那一役,孟怀风意志更锐,修为更是突破瓶颈,大有浴火涅槃的意思。
天之骄子若不被一次击败,往后只会越挫越勇。
孟怀风走到床前,看着骨架偏小、相貌普通平庸的少年,听着他震天响的规律呼噜声,无语了片刻,开口是浓浓的困惑:“那家伙看上的人是这类型的?”
晗色气息平稳,面前的人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额心上,他以为接下来又会是注入灵力来搜查,没想到这人却是施了一个解睡咒。
晗色做戏做全套,呼噜声逐渐细弱,最后砸吧着嘴巴,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阵晕头转向状,巡视一圈周身,顺其自然地惊慌失措:“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是谁?”
孟怀风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前:“小兄弟别害怕,我们是修真门派御宗,不是坏人,请你过来是有事相商。”
他态度谦虚地介绍了自己和门派,耳朵一直在微动。三言两语说清缘由后,他指着晗色左手上的红线,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有一个使剑的发小,他总是一副傻样,我以为认识的所有发小里,唯独他是孤独终老的鳏寡命,没想到他下了一趟山走了一圈人世,就把修士最重要的定情信物交出去了。他叫甄业章,不知道小兄弟还记不记得这么一个人?”
晗色抬起左手,看着那条朴素无华的红线,真切地感到迷茫。
他斟酌了一会,做醉醺醺然的惊讶模样:“记得,那位甄仙君。孟仙君你说这是定情信物……可我和他认识没多久,这红线是他突然给我戴上的不错,可他从来没说过什么,我看他也不像是有腻歪心思的样子,您这么说,我只觉得不可思议。”
孟怀风抬手让身后的紧张小修士出去,端详着他,耳朵仍微动:“小兄弟——”
“啊,我叫曹匿。”
“好的小兄弟。”孟怀风抬手往门口方向打了个阵法避免被偷听,“我还想问问你,业章回仙盟前,曾经带着他的师弟在路上遇到变故,七个师弟只剩一个幸存,是在一村落里遭到两个合欢宗修士暗算。他在向仙盟这么汇报时,说他自己抓到了其中一个合欢宗修士,但看对方重伤,一时不察让那修士跑了。”
晗色微怔。
孟怀风顿了顿,侧耳在听什么一样,又继续说:“但他的师弟在不久后翻脸,称他撒谎,那合欢宗祸首分明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凡人放跑了,至于为什么扯谎,是因为那凡人手上戴着他给的相思锁,即你手上那条红线。那师弟说,业章道心不复,为了一己之私,置师门手足的大仇于不顾。”
“甄仙君被罚了吗?”
“罚了。在修真界,择选道侣至关重要,向来都是与同道中人缔结姻缘,私自与凡人结缘大逆不道。”孟怀风解释了一番,神色凝重,“他触犯了多重戒律,险些被剔除宗门。因他是剑宗首徒,仙盟的长老们给了他一次机会,只要他使用灵力,感应到戴着相思锁的人的方位,仙盟就宽恕他的错,一切既往不咎。”
孟怀风说到这没来得及说下去,厢房外起了骚动,他头也不回,直接拎起晗色夹在胳膊里闪到窗口,一拳打破窗,喝了一声:“昔往,来!”
一声长啸从天而降,孟怀风揣着他往窗外跳,跳上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翼族妖兽背上,踏着狂风呼啸着往外飞逃。
晗色被迫夹着,歪着脑袋逆风大喊:“孟仙君你这是在干嘛!”
孟怀风沉稳地回答:“这还看不出来?出逃。”
晗色大声吐槽:“要是出逃为什么不一早就出来啊?!”
“我得先知道长老们准备怎么处置业章的道侣。”孟怀风冷冷地直视前方,“我脚下的灵宠俗称妖中谛听,我在给你陈述业章的事时,它在帮我监听御宗的上级会议,结果很糟糕。所以我决定了,不能再耽搁,马上就走。”
“他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我不会让那家伙心爱的人沦为工具,我自己也不愿意变成刽子手。”孟怀风没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甄业章,“小兄弟,你知道仙盟当时关押了业章多久吗?四个月,足足一百三十天。但凡在这期间他服软,运转灵力感应相思锁,他就能继续回去当他高高在上的剑宗首徒。”
妖兽飞翔速度快得惊人,呼啸着飞到御宗大门上空,暴力地撞开禁制闯出去。
“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暴露你。”
第74章
“他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
孟怀风夹着他驱使着妖兽飞出老远后, 对于孟怀风口中转述的甄业章的情谊,晗色冷静、笃定地回答了他这一句话。
“孟仙君,你发小肯定有哪里弄错了。”
孟怀风正摸着他的灵宠, 听了这话脑门青筋笃笃:“哦?什么弄错?”
晗色抬起左手指红线:“他给这条红线的初衷肯定不是出于喜欢我,我可以发誓, 绝对不可能。”
“你这自知之明充分到让我同情……”孟怀风嘴角抽了抽,“小兄弟,虽然你模样、根基都很次,不过你毕竟不是业章, 没准他就中意这样的。”
晗色正色地否认红线的情意含蕴:“这个相思锁除了确定道侣对象还有其他作用, 比如确定行踪,比如……”
孟怀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没亲眼见过他在牢里为你无声抵抗的模样, 你又知道什么!我也情愿那蠢货不是恋爱脑上头,可是除了情根深种,我们找不到任何其他理由, 才能让他死死扛了一百三十天的折磨!”
晗色被吼得耳朵一缩,想想这话里头甄业章彼时的惨状,他也不能再说什么辩驳,只好泄气地蹲到地上抱住脑袋。
“要不是琴宗那女人, 世上早没有甄业章这个名字了。”孟怀风咬着牙,越看眼前人越替发小觉得不值当,摸灵宠的手逐渐变成拍,“当初就不该让他提前离开鸣浮山,要是我们坚持让他和大队伍一起出行,他也不会去到什么山村, 平白无故遭受一堆天灾人祸。”
那头叫做昔往的灵宠被他不分轻重的铁手直拍脑袋, 也不住缩着耳朵, 委屈地承受拍打。
晗色抬眼看见那灵宠的可怜样,无奈举起手向孟怀风道歉:“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确实是我害了甄仙君,不知道他人现在处境是否安好?我到方才才知晓他和琴宗联姻了,实在对不住。”
“这么说来,那合欢宗修士真的是你放跑的?”
“是我。”晗色供认不讳,“那修士叫李悠,设下献祭阵、杀害剑宗修士的是他的少爷李鸣潮,李悠说到底是个受害人,当然他少爷其实也是,此事说来话长……何况那时李悠经脉俱毁,皮肉骨骼都受了不可逆转的重伤,惩罚于他已经足够了。再押到仙盟,结局只会更凄惨,我怜惜他,没忍住就把他放了。”
孟怀风脸色阴寒:“怜惜……然后你他娘就溜之大吉,把锅全部扔给老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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