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184)

　　他到塞雷布斯家里时，塞雷布斯家难得地清静，塞雷布斯正在和一个仆人说着什么，见阿里斯提德来了，他很快将那人打发了，两人一起说话。

　　阿里斯提德问塞雷布斯：“塞雷布斯，奥林匹亚竞赛结束，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塞雷布斯回答：“会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

　　阿里斯提德皱眉说：“你在私人事务上用的精力太多了。你知道国家体育馆吗？”

　　塞雷布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说：“我当然知道。”

　　在雅典，男孩子们十六岁之前，会在文法学校、弦琴学校和体育学校接受教育，十六岁之后穷人家的孩子可以出门自己谋生了，但优秀的贵族子弟还能继续接受更高深的教育。

　　雅典在普通学校之上还有个国家体育馆，里面的老师都是城邦里的精英，有许多是实权人物兼任的。那里会进一步教授五项竞技、骑马、射箭、驾车，文法、修辞、哲学、演讲、演奏、唱歌、舞蹈等技能。

　　这些技能对雅典人来说，都是实用技能。骑马射箭、五项竞技是军事技能，音乐舞蹈演讲修辞等是为将来参加宗教祭祀、社会庆典、公共集会、法庭审判等政治活动做准备。体育馆甚至会在恰当的机会，让学生们直接参与到政治活动里去。

　　说白了，这里其实是为贵族们培养未来继承人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阿里斯提德问这个，难道是？

　　果然，阿里斯提德接着说道：“那么把你的私人事务暂时放一放吧，你得到了一个进入国家体育馆学习的名额。”

　　塞雷布斯非常兴奋。

　　他是很想进这里学习的。他对别的倒不太感兴趣，但是对军事课程非常感兴趣。因为国家体育馆的军事课程不止锻炼学生的体魄，还会教怎么战场搏杀，怎么领兵打仗。

　　生于这个时代，日后是必然无法避免上战场的，国家体育馆的军事课程老师都是实打实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他太想跟着这些沙场老将们学学了。

　　塞雷布斯喜悦地说道：“太好了，我竟然有这个荣幸！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入学呢？”

　　阿里斯提德说：“你如果有时间，我这就带你到学校去看看。”

　　与这件事相比，别的什么都可以先放下。塞雷布斯说：“我当然有时间。”

　　于是两人立刻出了门。

　　国家体育馆是一座专门的体育场，一般不许闲人进去围观。里面地方不大，但设施非常完备。

　　里面的学生们这天正在上射箭课，站成一排一人对着一个靶子，流星般地射出羽箭，箭矢划破空气嗖嗖作响，靶子被撞得微微震动。

　　一个人在他们背后巡视，严厉地不断纠正一些人的错误。

　　这个人塞雷布斯认识，是雅典十将军之一，名字叫尼西阿斯，是雅典最著名的神射手。想来他就是国家体育馆的射箭老师了。

　　克里斯提尼改革后，雅典按区域被划分为十个德莫，每个德莫公民选出一个将军来执掌本德莫的军权，战争时也掌握一部分的财权甚至外交权。雅典的执政官每年一轮换，但十将军的职务却是可以连任的。因此虽然名义上雅典的最高统领是执政官，但其实实权是掌握在十将军手中的。

　　这是雅典真正的实权人物，体育馆竟然让十将军来做射箭老师，可见其地位。

　　从前塞雷布斯在宴会中见过尼西阿斯几次，不过即便以他的受追捧程度，也没和尼西阿斯说上过几次话。

　　不过现在不同以往，他和阿里斯提德走进体育馆，尼西阿斯看见他们后，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看看这是谁来了？许多天前我就在等着了你了，塞雷布斯！”

　　他这话一说，许多学生忍不住停止了练习，兴奋地交头接耳，认识塞雷布斯的人还开心地出声和他打招呼：“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在这些人里面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脸：都是权贵之子。克山西普斯也在其中，看来他也得到了这个奖励。

　　尼西阿斯挑了一副弓箭拿过来，说：“射几箭让我看看。”

　　这有点考教的意思。

　　塞雷布斯接过弓，拉了拉弦试了下手感，然后就张弓引箭，向靶子射去。

　　第一箭他还不太熟悉，箭矢钉在了靶子边缘，第二箭他就钉在了箭靶大约是五环的位置，第三箭更是快射到了靶心。

　　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射术了，塞雷布斯专门请好射手教过自己。

　　但尼西阿斯叫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说：“你也射几箭给神眷之子看看。”

　　那男孩对着塞雷布斯笑了笑，凝重地瞄准箭靶，一箭射出，正中靶心。他接着连射几箭，每一箭都射中了靶心。

　　体育馆内的男孩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使劲为他鼓掌，男孩有点得意地看了塞雷布斯一眼。

　　尼西阿斯微斥道：“得意什么？这点雕虫小技也值得骄傲？”

　　他也拿来弓箭，对准箭靶，一箭射出，竟然将男孩子钉在靶心的一支箭劈成了两半。

　　第二箭，又劈开了一支箭。

　　第三箭，又劈开了一支箭。

　　男孩子脸色微微发白，其他的学生也不敢出声了。塞雷布斯吃惊地睁大了眼。

　　虽然早听说尼西阿斯箭术非凡，但不知道竟高明到这地步。

　　尼西阿斯斥责道：“射中个不动的死靶子算得了什么呢？难道战场上的敌人会站着不动给你射吗？等到你闭着眼睛，仍能射中奔跑中的敌人才算得上小成，那时候再骄傲也不晚。”

　　塞雷布斯敏锐地察觉这话不止是对那个男孩说的。

　　男孩们都不敢出声。

　　阿里斯提德开口打破了僵局：“尼西阿斯，你的箭术可以算得上神乎其技了。”

　　尼西阿斯说道：“否则，我怎么配在这里做老师呢？”

　　刚刚显然是个下马威，塞雷布斯不得不说，确实挺有威慑力。

　　阿里斯提德看了看塞雷布斯，微微一笑，说：“塞雷布斯，那你上课吧，我走了。”说完就离开了。

　　尼西阿斯则对塞雷布斯说：“神眷之子，你既然来了，就一起上课吧。这个弓你就先用着，你要是有更顺手的弓，下次上课可以带来。”

　　于是塞雷布斯就留下正式跟着一起上课了。

　　尼西阿斯的下马威很有用，塞雷布斯到来后男孩子们的躁动一下子就被压住了。

　　塞雷布斯踏踏实实跟着一起练射箭。

　　箭术的提升没有捷径可走，就算有再好的老师，也得自己花时间下苦功去练。塞雷布斯从前杂务太多，抽不出时间大量练习，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就沉下心来学习。射箭是这个时代唯一的远程打击手段，非常有用，他本来就打算要抽出时间好好学学的。

　　尼西阿斯仔细地盯着每一个学生的动作，谁有一点错误，谁有一点松懈，偷了懒，他都一眼能看出来，抓住就是劈头盖脸一阵骂，甚至还上手打，课堂气氛很是紧绷。

　　下课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下课后尼西阿斯也恢复了笑脸，临走时还特地和塞雷布斯打了个招呼。

　　不过走前，他又对所有学生说道：“回家每人每天要至少练习射一百支箭，如果三个月后，谁在这个距离还射不中靶心，就得从我的课上退出。”

　　吓得学生们好一会儿不敢出声。

　　尼西阿斯离开了有一会儿，男孩们才恢复了说笑，去拿来水喝，擦汗休息。

　　有几个和塞雷布斯熟悉的男孩抱怨道：“尼西阿斯平常没这么严厉的，塞雷布斯，都是你来了他才突然这么严。”

　　塞雷布斯笑道：“是吗，我可不信，没来这里时，我就听说过尼西阿斯严厉的名声。”

　　箭术课上完，是演讲课。

　　演讲课的老师是城邦里一位有名的智者，有个外号叫“没药”，意思是解除痛苦最后的希望。因为这时的人们如果上战场，有条件的话都会想办法弄一点没药带着。没药能消炎止血，促进伤口愈合，如果不幸受伤，没药也许能救命。

　　“没药”时常代人诉讼，几乎没有输过。他是实践派的，把学生们带到了法庭上，去旁听了一场诉讼，回来后让他们总结双方的优劣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