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宋镜敛看来,翰林学宫是供天下学子读书的地方,也只做教书育人之事,朝堂上的事儿他们不便掺和。虽学子们在进入学宫后难免会被各方势力拉拢,但学宫不可明确立场。这也是为何当年隐太子一案牵连无数,宋镜敛却能毫发无损的原因所在。
那青年听李玄度问起,忙笑着说:“我们学管好着呢,日日打拳强身健体,说话中气十足,和朝臣们打架从不吃亏!我们学管说了,他得活的长久些,只要有他在,任何人也别想打翰林学宫的主意。”
李玄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他还是这个脾气。”
“宋学管就在内殿,公子可要见见?”
李玄度摇摇头:“宋学管未必记得我,我也不好唐突打扰。若有缘日后自会相见,小哥且先去忙吧。”
青年躬了躬身子:“小人先退下了,公子若有其他吩咐随时召唤小人便是。”
初夏凉风轻拂,淡雅的兰香萦绕鼻尖,李玄度负手而立,微仰起头看着窗外那一角碧蓝苍穹上高悬的明日。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大殿的青石地板上投下一道光影,他循着光线看过去,那束光正打在静坐读书的学子身上。
他恍然发觉,太阳虽只有一个,但光却无处不在,只要有缝隙,就会有光明透进来。翰林学宫也许就是大周的光明,只要大周还有像宋镜敛这样的人在,还有千千万万个学子在,就不能说没有兴盛的希望。
李玄度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赵珩挺拔的背影上,他知道,阴暗腐朽终会迎来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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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世尧下了早朝回来,街上正在议论着早上那事儿。他囫囵听了几句,当下惊的不轻,让手下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可惜晚了一步,那人被监察府的人带走了。他一气之下直奔萧家去了。
萧夫人甄氏是甄世尧的嫡亲妹子。甄氏是没落贵族,萧家原本也只是个三流贵族,族中子弟没几个出息的。当今陛下能登上皇位,多半靠甄世尧的支持,也因此登基后对甄世尧极为倚重,还册封了甄世尧的嫡长女为继后。自甄世尧坐上大司马之位后,甄氏权势滔天,萧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平日自然少不得要巴结巴结。
萧夫人见甄世尧亲自登门,忙笑着迎了出去:“大哥怎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刚好府上请了……”
甄世尧本就黑着脸,这会儿见萧平两口子正在花园听曲儿,好不快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萧夫人见甄世尧那双眼淬了毒似的,忍不住心肝一颤,忙给萧平使了眼色,哄散了唱曲儿的伶人,把甄世尧恭恭敬敬的请进花厅。
萧平没什么本事,靠着甄世尧混了个闲差,这几日他身子骨发虚便告了假,没去上朝,外头传的事儿他也不关心,因此还不知道大难临头。
“甄大人这是……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咱们大司马,活得不耐烦了吧!”萧平笑嘻嘻道:“大人消消气儿。”
甄世尧最见不得萧平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忍不住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萧裕干的好事儿!”
萧夫人一听事关宝贝儿子,忙急道:“大哥,裕儿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甄世尧指着萧平的鼻子怒骂:“萧家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要去盘剥南平关互市那点银子!”
“互市?这,这怎么回事儿啊?”萧家两口子一脸懵,这让甄世尧更觉心梗。
他没眼看,点了身边长随,摁着突突直跳的脑门说:“你给他们说说。”
长随闻言上前微微躬了躬身子,道:“今日清晨,有南平关的行商冒死入国都,身后还有追杀他的人。那人口口声声称南平关萧监军加重关税,盘剥来往行商,给不足银子便要抢了他们的货。那人气不过便理论了几句,被萧监军手下人打了个半死,幸好被随从所救才苟全性命。”
“据说那人是江南的行商,本家在当地颇有些名望,对互市屡增关税一事十分不满,将养差不多后便启程入国都,要将这事儿上达天听。南平关互市初开,大周和西戎重归于好,本是好事。可若那人所言为实,萧监军确实做了这样的事儿,南平关互市早晚必闹出事儿来。若因此边关又生战事,可不是咱们能担待得起的呀~”
“萧大人今日不曾上朝,不知外面的事儿。这事儿来的也突然,事前一点风声都没透,我家老爷也是下了朝才听说的。只是晚了一步,那人连同杀手都被监察府的府监沈大人带走了。”
萧平嘬了下嘴:“沈时卿啊,那可是块硬骨头。”
甄世尧冷飕飕的瞪了他一眼:“萧裕可曾与你们说起过此事?”
萧平忙摆手:“家信之中未曾提及。”
甄世尧又瞥了眼萧夫人,萧夫人也道:“真没说,裕儿才去南平关多久啊,往来书信也不过三两封,也都不是什么正事儿。”
“嗐!”萧夫人觉得甄世尧有些过分谨慎了,不由说道:“这算多大事儿啊,不就是贪了些银子么,实在不行还回去便罢了……”
萧平忙给她使了眼色,心说那可不是普通的银子,那是南平关互市的银子啊!
不等萧夫人领会,就听甄世尧怒喝一声:“你说的轻巧!”
他捧着抽痛的心脏看着眼前闹眼睛的两口子:“如果真有这么简单,萧裕为何派杀手千里追杀!若途中将人杀死倒也罢了,可人却活生生的入了国都,那杀手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国都天子脚下,此事闹大了,你以为陛下会轻拿轻放了?”
萧平缩了缩脖子,咕哝两声,道:“大人莫急,监察府不是还没有盖棺定论么。此事发生在今晨,监察府那边须得先审理一番再上折子呈与陛下。而且此事牵扯大人,底下那些官员也会帮着拖延。咱们趁这时机使人往江南走一趟,拿了这人的家眷,就不信他还敢嘴硬!”
他见甄世尧没言语,忙又把脑袋往前凑了凑,道:“咱们就势把这事儿往那南平关都督身上一推,就说裕儿乃受其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这样不仅能把裕儿摘出来,陛下一怒之下废了南平关大都督,咱们刚好可以运作一番,换上自己的人手。大人不是一直想要兵权么,这可是天赐良机呀!”
“再说那南平关大都督没什么背景,在国都更无任何关系。他远在千里之外,此事泼在他头上他也得干瞪眼。”
甄世尧缓了缓胸口闷气,哼了一声道:“说的容易。江南富饶,鱼米之乡,几大门阀都盯着江南一带。眼下江南虽受朝廷所辖,但江南官场错综复杂,谁是人谁是鬼你分得清么?稍有差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夫人听了半天总算也反应过来了,不由开始担忧起来:“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依大哥的意思……”
甄世尧摁了摁太阳穴,寻思片刻,说道:“此事发生的突然,我没有万全准备,那人连同杀手都被一网兜进了监察府,我们见不到人,从一开始便陷入被动。眼下也没别的办法,我会让底下人暂时将此案往下压一压,萧平,你速速给萧裕去信,问清楚个中缘由,他在南平关究竟贪了多少,咱们得心中有数。”
萧平点了点头。
“还有。”甄世尧又道:“此事南平关都督是否知情,他有没有掺和进去。互市那边不仅牵扯大周行商,还有西戎部落。行商已经闹了起来,西戎那边形势也未必见得有多好。让萧裕务必把此事安抚下去,不可继续扩大事态,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萧家!”
萧夫人心头一紧,忙推搡着萧平:“快去给儿子写信!”
第53章
沈时卿没成想一大早就接了这么个案子。那江南行商名唤冯广,他手里不仅有南平关往来行商的联名血书,还有萧裕屡增关税的明细。沈时卿看了一遍,起初萧裕还巧立名目,盘剥的不是那么直白。到后来竟连名目都懒得想,摆明了就是要明抢,和那些收过路费的土匪没什么分别。
杀手被押入监察府大牢,不及审问便咬碎口中毒囊自杀了。不过这不重要,杀手是冲着冯广手里的东西去的,谁派来的自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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