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从布袋里掏出一颗人参丸子放在口中含着,跟银毫玩笑道:“上了年纪了,腿脚不利索。”
银毫闷闷的呜咽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李玄度屈指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下:“好东西不学,竟学这个,翻白眼可不好看。”
太阳一落山,天很快就黑了。快走到石墩子的时候李玄度隐隐听着似乎有人在喊他,想到赵珩临走时的嘱咐,李玄度不由面皮儿一紧:“完蛋了,少不得又给这小子数落一番。”
正说着话,赵珩急吼吼的跑过来,一把扽住李玄度肩膀,红着眼睛低吼:“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好的在这儿等我,你知道我回来不见你有多担心!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你说你要是出了事儿我怎么办!”
李玄度自知理亏,“唔”了一声,底气不是很足的说道:“我……我刚才用卜骨辨了下方向,找到了进山的大概方向,便想着过去瞧瞧。望着倒不是很远,没想到走起来还是有段距离的。我腿脚又慢……”
他察觉到赵珩抓着他的手在抖,不由心中一暖,轻叹口气道:“让你担心了,这次是我不对,下次不会这样了。”
赵珩瞪着眼不吭声。
李玄度当即表示:“没有下次了。”
赵珩把扽在李玄度肩上的手拿下来,顺着肩膀滑到李玄度手臂上,扶着他边往前走边说:“我们找到一个岩洞,地方不大,先将就一晚吧。方野留在那附近找些生火的东西……你手太凉了。”
李玄度“嗯”了一声:“我有些畏寒。”
赵珩有些不解:“按你所说,我体内的阴气与你在摄魂狱中的阴气同源,为何你被阴气所伤会畏寒惧冷,反而我经脉血液充斥阴气,却总是身体发烫呢?”
李玄度道:“阴气本寒,但因你天命宏大,命主金贵,极旺,乃火相,受天庇佑。虽被人偷换天命,但尚有残存金光护体。金光虽微弱,却已融入血脉。阴气在你体内横行,只要金光不灭,便会自发护主。所以你在被噩梦纠缠时,你的身体会发烫。而眼下你炼化阴气,让阴气成为你经脉血液的一部分,虽仍为阴气,却与金光之气蕴融合,不再阴寒。你的身体自然要比寻常人更温暖。”
“所以这是好的发展?”
李玄度点头:“当然。活人身上都暖和,只有死人才冷冰冰的。”
赵珩用温暖的手掌握住李玄度冰冷的手,道:“我给你暖手,不会让你冷冰冰像个死人的。”
李玄度笑道:“我打小就这样,老话儿说手脚冰凉的人没人疼。”
赵珩眉头一皱:“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话,胡说八道。你没人疼么?”
李玄度笑了笑:“师父疼我,但是他老人家撇下我驾鹤西去喽。”
赵珩心口一紧:“你没有师父了,还有徒弟,我会疼你的。”
“你啊……”李玄度喟叹道:“你能少吼我两句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珩:……
他瘪了瘪嘴:“你这不是无赖么,我又没有平白无故的吼你。”
“那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就走了呀,我找路去了呀,你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吼我,我多委屈啊。”
赵珩“啧”了一声,眼看着要急眼,李玄度忙道:“你刚才可说了,你疼我。”
赵珩:……他不是,他没有,刚才一定不是他!
李玄度觑他一眼,见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就忍不住开心。他抬起另一只手在赵珩气鼓鼓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笑道:“多大了,不禁逗。”
指尖的冰凉印在脸上,酥酥麻麻的流进心尖儿上,让赵珩忍不住绷直了脊背,数九寒天里硬是生生出了一身薄汗。
好在岩洞不算远,在赵珩身体完全僵硬前他们便到了。方野已经生了火,正站在洞口四下张望。见师徒俩相携而来忙小跑上去:“李先生,大公子,怎这么久才回来,我差点儿要去找你们了。”
赵珩放开李玄度的手,道:“先生找到了进山的路,我们去看了看。”
方野“哦”了一声,又往火堆里添了柴,道:“李先生您往里坐坐,洞里暖和。”
李玄度笑着应声,从腰上解下水囊递给方野:“辛苦你了,喝点水解解乏。”
方野没多想,他正口渴,道了谢接过水囊就咕咚咚灌了一大口。没多大会儿功夫人就睡着了。
赵珩带着点儿不多的良心问李玄度:“你天天给他喂药,不会喝出问题吧。”
李玄度白他一眼:“那是助眠的好东西,你看他见天儿活蹦乱跳的,精神头可比咱俩好多了,像是有事儿的人么!”
赵珩:……
第二天一早,李玄度在赵珩怀里醒了,他慢悠悠的睁开眼,抬手摁了摁眉心。
“醒了?”赵珩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李玄度懒散的应了一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没睡够吧。”赵珩道。
“可不是,等回去了可得好好补眠,觉睡的不足这人啊就没精神,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赵珩闷笑一声:“你想干什么?”
李玄度往他怀里拱了拱,赵珩胸口尤其暖和。
“想干的事儿可多了。想去江南水乡坐游船吃莲蓬,想看繁华国都满城花灯,想在早上醒来吃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
话刚落地,李玄度肚子便咕噜噜叫了起来。他嘬了下牙花子:“还是起来喝风吧……”
赵珩觉着早上醒来的时候和这人说说话,这种感觉挺不错的,让人觉得心里头平静。他本想将人圈在怀里再说会儿话,不巧方野这时醒了。赵珩只能可惜的叹了口气,手掌在胸口残存的微凉摩挲了一阵,方才不舍的起身。
三人烤了点生肉垫了垫肚子,太阳洒进洞口的时候才准备动身上山。
赵珩在山脚下削了根棍子给李玄度,上山的路不好走,雪几乎没了小腿,每走一步都要消耗很大力气。
月牙谷很大,一时半会儿可走不到山南。三人在太阳落山前就近找了个地方落脚。这一带没有岩洞,只能借着石头挡风,生了堆火取暖。有银毫在,倒也不惧山间其他猛兽,夜里尚可安眠。
李玄度夜半睡不着,起来在附近走了走。赵珩陪着他。往西不远处有个山坡,师徒俩爬到坡顶俯瞰半山腰。
“今天是十六,月亮很大很亮。”赵珩说。
月牙谷地势复杂,站在高处往下看,只见山谷嶙峋,沟壑纵横。月光清亮,碎星如萤火,自深蓝的天际洒下清辉,如迢迢银河倾泻而下。山间雪雾氤氲着光影,和漫天星月相得益彰。
李玄度微微眯起眼睛望了望地势,突然抬手往南一指:“瞧,那似乎是一道峡谷。”
赵珩顺着李玄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层峦叠嶂的山势之中觑到了那处,不由眸子亮了亮:“像是一道月牙儿!”
“那里雪很厚,月光一照映着雪光,通亮通亮的。”李玄度说:“好看么?”
赵珩点头,夹杂着些许不足为人道的小心思说道:“月亮当然好看。”
“我们明日往那边走。”
赵珩又望了一眼:“你是说阴铁在那一带?”
李玄度把双手拢进袖口,点了点头:“那里地势低,聚阴气。”
赵珩把李玄度插进袖口的手拎了出来,握进自己掌中,道:“你袖管冷,还不如我给你暖暖。”
李玄度略微垂下眸子看着少年的脑瓜尖儿,突然笑道:“阿珩仿佛长高了一点,去年过年的时候你才到我下巴颏,如今已到我鼻尖儿了。”
“早晚会超过你的。”
李玄度笑着点头:“可说呢,我都多大年纪了,你又多大丁点儿,个头且有的窜呢。”
师徒俩和着寒风闲聊了会儿,忽听银毫发出一阵嘶吼,李玄度眉心一跳:“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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