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昊猛然一惊,昌州重城,多亏于振守城有度,又有江南在后支撑,方没叫楚司珏打过江来。如今于振没了,姬昊感觉天都塌了。
“江南士族亲近于振,且于振于昌州军素有威望。此时于振病故,昌州换将,楚司珏必会抓住机会反扑。诸位爱卿说说,何人可掌昌州啊。”
有大臣出列道:“昌州依托江南,城中富商贵族多为江南人士,昌州军中将领也多是就地而征。于都督督军昌州多年,威望深重。若临阵换将,恐会动摇昌州军心。不如直接提拔于都督最为倚重的将领陈鸣,一来熟悉昌州防务,二来不致引起军中争斗。”
有人不是很赞同:“陈鸣将军虽在军中多年,但此人资质不佳,只因性情耿直,为人忠义而备受于都督重用。若提拔此人为都督,只恐余下将官不服,而陈鸣又没有驭下的手段,只怕到时昌州军会从内部被分化瓦解。”
姬昊也犯愁,大周武力不强,似于振、顾松亭这般能督军一方的老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死一个便少一个。虽改革军制,军中有不少后起之秀,但都年轻气盛不能服众。
“陛下……若说威望比肩于都督的,恐怕当世只有顾松亭顾都督了。”兵部吴侍郎出列道。
“你欲调顾松亭镇守昌州?”姬昊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顾松亭若走了,碧水关谁来守?”
“南平关大都督,赵平都!”
第134章
顶着姬昊审视的目光,吴侍郎继续说道:“今年开春之后臣代陛下犒军,曾有幸见过于都督。于都督虽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身子骨比臣还要硬朗。此次突然暴病而亡,必有蹊跷。”
“臣听闻巫族源于云梦,太平年岁避世不出,每逢战乱方才现身,择主而侍。不过因当年隐太子一案,先帝禁止巫人往来国都,更不许百姓信奉巫人。先帝故去后,这条禁令也渐渐宽松。而楚氏世居南方,原淮阳王楚煜极度推崇巫族,其子楚司珏也必受巫族所染。巫人善巫术,巫术可救人,也可害人。”
姬昊眸子一眯:“你的意思是于振实为巫术所害?”
“不可不察。”吴侍郎道:“若果真是楚司珏派巫人动了手脚,此时昌州城必定十分危急。若无作战经验丰富且德高望重之人,不可领督军昌州之职。碧水关固然重要,但眼下西北六城乃至陇西一线尚算安稳,有小赵都督赵珩坐镇,西北自然无虞。倒不如另提拔南平关将领镇守原地,调赵平都大都督守碧水关以防范燕北景氏。”
吴侍郎又拜了一拜,言辞恳切道:“陛下,昌州城之重不逊于碧水关,昌州若失,楚司珏渡江而来,江南沦陷,大周危矣。”
姬昊沉吟半响,目光扫过群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都督调动必要先入国都向天子述职,当年因西北战事紧急,父皇只派自己前往西北犒军,并未传唤岳父大人。可若这次再有调动,恐怕避免不了要召见岳父了。姬元煦知道赵平都的身份,他是隐太子伯伯的侍卫,父皇自然也认得他的。
虽然姬元煦有心替隐太子翻案正名,但此事也需多番商量琢磨方能成事,毕竟父皇心里对隐太子伯伯的事儿如何作想他还无法确定。更别说还有堂兄的存在,隐太子遗孤的身份一旦曝出,必要掀起血雨腥风。如今东宫和贵族斗的凶狠,实在不是提及此事的好时机。
“父皇……”姬元煦思量一番,禀道:“吴侍郎所言极是,昌州城绝不能失,眼下确实没有比顾都督更好的人选。但关于是否调赵都督督军碧水关一事,儿臣倒有不同想法。”
“哦?说来听听。”
姬元煦上前一步:“顾都督父子执掌碧水关多年,城防军务都了然于胸。顾将军青出于蓝,于碧水关也颇有威望。既调走顾都督,不如直接提拔顾将军暂代碧水关都督一职,倒也省了多方调动。”
有大臣附和道:“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姬昊略微点了点头,似在思索姬元煦的提议。
吴侍郎这时又道:“太子殿下顾虑的是,不过臣以为顾将军纵然天资卓越,但为人未免轻狂,若执掌一军恐怕还需磨练磨练。何况顾都督远去昌州,情势尚不明朗,身边若无可信之人只恐举步维艰。若有顾将军从旁辅佐,想来顾都督也能放心施展。”
姬昊点着姬元煦笑着说:“太子,举贤不避亲。倒也不必为了避嫌就不许旁人提拔你岳父了。赵平都保边关多年安定,乃有功之臣。其子赵珩现下也是镇守一方的都督了,反倒是赵平都,这些年在南平关属实有些委屈了。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父皇……”姬元煦本想说连赵珩都可以督军一方,他甚至比顾兰西还要年轻,还要狂傲,那如何顾兰西就不能留守碧水关呢。
只是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就被姬昊打断了:“此事朕心中还需斟酌考量,今日朝会便到这里吧。”
散了朝,宋镜敛见姬元煦仍不大开怀,不由问道:“殿下今日怎么了?”
说完又拢着袖子自个嘀咕道:“其实殿下的提议在理,眼下这种境况能少折腾就少折腾,两大关城同时换都督也确实欠妥。但站在陛下的角度来看,顾氏父子同掌大周重要关口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可赵氏父子也是一门两都督,西北尽在赵氏父子手里,难道父皇对赵氏就安心了么?”
宋镜敛道:“西北毕竟偏远。可昌州背后是繁华江南,碧水关之后更能直捣国都。这岂是南平关能比的?说句不中听的,南平关在西戎手里数十年的时候,大周不也依旧安稳么。那样荒蛮的地方陛下心里不在乎,真正在乎的只有我们呀。”
姬元煦纠结了一瞬,终于决定对自己的老师坦白:“我不愿调动赵都督其实是有苦衷的,我不能让父皇见到他。”
“这却是为何?”
姬元煦道:“我的岳父……老师当年应当也见过的吧。或许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常伴随隐太子伯伯左右,是东宫侍卫首领,赵平。”
宋镜敛眼皮子跳了两跳:“陛下虽对隐太子讳莫如深,但毕竟隐太子已故去多年。如果只是一个东宫侍卫的话,陛下或许不会发难。殿下莫非还有其他事瞒我?”
姬元煦深深看了他老师一眼:“若老师得知此事,东宫这条船您便再也下不去了。”
宋镜敛便知道此事干系甚大,他冲姬元煦深深一拜:“宋镜敛忠于殿下,若为国家之昌盛,万死不辞。”
姬元煦忙将人扶起来,叹道:“此事我与堂兄商量过,堂兄允准我将实情告知老师,他说老师忧国忧民,是忠义大臣,可敬也可信。只是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方才拖延至今,还望老师勿怪。”
宋镜敛倒觉没什么,谁还没点儿秘密啊。只是他听着姬元煦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殿下的堂兄是说的哪位?没见殿下同几位王世子走的近呀~”
“哦~”姬元煦轻咳一声,投出一道惊雷:“我说的堂兄是隐太子伯伯的遗孤,他也是我岳父名义上的长子,现任陇西大都督赵珩。”
他说的每一个字宋镜敛都明白,但是拼凑在一起他总觉得眼前乌漆嘛黑的,连天地都跟着转起来了……
姬昊最终还是决定按吴侍郎的建议安排调动。赵平都收到消息后当即安顿好南平关军务,日夜兼程赶往沂山关见了赵珩。
“……太子殿下本欲寻借口遮掩,让我此次不入国都述职,暂时拖延时间商量对策。但陛下以太子妃有孕为由,特许我与家人团圆。看来不可避免要见见故人了。”赵平都眉头紧锁。
“爹也莫忧愁,该来的总会来,有幸赵氏强大起来了,姬昊即便有什么心思暂时也不会动我们。就怕有人从中挑唆,将当年隐太子一事摆到明面上来。不过我想元煦应该不会坐以待毙,不如趁势替我父王还有当年东宫臣属们翻案!”
赵平都心内颇为复杂,这是他多年夙愿啊。只是临到眼前总有那么几分“近乡情怯”的畏缩不前,他转向李玄度拱了拱手,道:“李先生,您神机妙算,可能算到此次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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