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就对了。”李玄度道:“虽说你吹什么都像小寡妇哭坟,但声音也是有杀伤力的,凭你刚才那股劲儿,若好好参悟,说不定能悟出一套退敌千里的曲子呢。”
李玄度说这话时神情颇为严肃认真,这让赵珩一时琢磨不透他是不是又在逗弄他。便道:“退敌之策何止一种,倒也不必用这种手段。”
对他这种音痴来说,在万军之中吹曲无异于光屁股拉磨,转着圈儿丢人,他才不会做这种有损体面的事儿。
“待我将阴气全部炼化,自可光明正大以武力退敌。”
顿了顿,赵珩道:“昨晚,我又有所突破。”
李玄度伸手搭上赵珩的脉搏,只见他体内阴气汇聚丹田,气势磅礴。李玄度眉头微蹙。
赵珩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不由紧张起来:“是我练的不对么?不会啊,我并未感觉到身体不适。”
李玄度收回手,道:“并非不对,只是你的进展出乎意料的快。丹田内阴气势大,但经脉之间所融会贯通的阴气却未见明显增多。若阴气不能游走,只怕丹田会因承受不住过多阴气而自爆。”
赵珩拧着眉头:“这是为何?”
李玄度摇摇头:“我只在古书中见过炼化巫术的记载,但从未见过有人炼化阴气。如果不是武威城破那日,你体内的阴气自发涌入丹田无法调转,我是不会剑走偏锋同意你炼化阴气的。”
“但眼下我已走到这步,也尝到了阴气带给我的力量,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我说过,若我被阴气反噬,成为嗜杀凶器,你可以杀了我。”赵珩道。
李玄度扭头看着赵珩,笑得很有深意:“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赵珩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他买这人回来时说要给自己陪葬。不由笑道:“你的身契早就被那场大火烧了,便不作数了。现在你是我先生了。”
“身契不过一张薄纸罢了,算不得什么。但君子重诺,我以巫的身份起誓,若医不好你,便与你同死,给你陪葬。”李玄度用手指点了点赵珩的额头:“我发过誓的,老天爷看着呢。”
赵珩腾的从地上坐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李玄度。他想起来了,在武威城的家里,在他不算宽敞的房间里,他对李玄度说:我想活着……
“你……”赵珩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若违背誓言你会怎样。”
“当然是受天罚了。”李玄度道:“我从未与人发过誓,你是第一个。所以……”他注视着赵珩,一字一句道:“阿珩,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不管遇到多大的难处,都要好好活着。”
并非李玄度有意给赵珩施压,也不是他不相信赵珩的意志力。赵珩多年来被阴气侵蚀,夜夜恶鬼相伴。即便他可以炼化阴气,却依旧摆脱不了诸厄缠身。
他承天命,本该受天庇佑。然后却遭人暗算,将天命置换,运势皆成就他人,自身命运坎坷,未来也将多苦难。若无强大心志,结局不是疯魔便是死亡。
赵珩发觉李玄度看他的眼神里含着几分悲悯,他忽然有些不舒服,别过头问李玄度:“你待我如此,是不是因为觉得愧疚。”
“嗯?什么?”李玄度喜欢看赵珩的眼睛,不自觉的入了神。
赵珩说道:“因为我身上肩负的巫术是你巫族的禁术,你觉得这恶毒的术法害了我一生,而你身为巫族嫡系,也有义务找到施术之人清理门户。所以你才倾尽所有教导我,你在补偿我么?”
李玄度先是一愣,不明白赵珩怎么突然就想到这里了。但对于赵珩的问题,李玄度一向认真对待,唯恐哪里说的不对又让他那弱不禁风的心碎一地。
于是他搁心里头斟酌又斟酌,半响方才答道:“起初是的。”
果然赵珩脸色一黯,李玄度见状赶忙说道:“不过在赵家这段日子,我也是真心愿意教授你。你很聪慧,即便没有天命眷顾,此生也注定不会平凡。”
“只是这样么?”
“嗯?”李玄度心一提,开始搜肠刮肚的想该怎么回答。
赵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要期待什么答案呢?或许连他自己都很模糊。
一阵清凉山风吹来,抚平了赵珩心里的燥郁之气。他站起身道:“没什么,该回去了先生,待会儿还要给阿琮他们授课。”
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徒留李玄度在山风中凌乱。
回到岩洞时正碰上冯起带一小队人回来,他牛饮一般咕咚咚灌了一壶水,毫不拘小节的用袖口抹了抹嘴角溢出的水,见李玄度施施然从后边踱步过来,忙笑着打声招呼:“李先生好。”
李玄度点了点头,手指着他背后的竹篓说:“瞧你这么高兴,又找着什么好东西啦?”
冯起把背篓卸下来道:“挖到些笋,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吃个新鲜。不过这趟巡山倒是摸着一条小路,顺着那条路可以望见西戎的寨子。只是离着远,看的不甚清楚,也不知道是西戎哪个部落的。我们也没敢上前,怕惊了他们。”
李玄度眼睛一亮:“若附近有西戎部落,或可方便以后行事。不过我们眼下尚未完全安稳,小心谨慎些总没错。”
“先生说的正是。”
赵平都投军多年,于军事上颇有见解。他开始着手练兵后,首要的就是训练出一队斥候。他们身处深山之中,消息闭塞,而斥候是一切消息的来源。
第24章
黑夜,一匹快马自山野小道一路疾驰,至碧水关方歇。马上那人掏出令牌喝道:“紧急军情!”
顾氏父子刚刚抵达碧水关就接到这么一个坏消息,西戎兵攻破水泉城,自此碧水关前再无阻碍。
顾松亭眉头皱的死死的,看着手里的军事地图发愁。
顾兰西道:“碧水关城高险深,即便西戎破了水泉城,只要我们坚守不出,他们也奈何不得。”
顾松亭道:“话虽如此,但朝廷未必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陛下需要一场胜仗,你我父子二人也需要一场胜仗。一来堵住朝廷的嘴,二来让我父子二人在军中立威。将若无威信,军中便无凝聚力。我们的最终目的是驱逐敌寇,复我大周山河,救我大周百姓。但达成这一切的基础是拥有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
顾兰西道:“大周国都的疲软之风都吹到西北了,爹想拉起一支像当年顾家军一样的队伍,只怕难啊。西戎这次遣苏泰为主帅,我听说这人拜了个中原的先生,颇有谋略手段。”
“他攻城并不屠城,能尽力约束手下兵卒,不伤百姓。不过这人也是奇了,他不安抚百姓,反倒是将百姓往别处驱赶。不过即便如此,终究可以让百姓保全性命,如此一来,西北各城为避免伤亡,定不会竭尽全力御敌,说不定随便打打就开城献降了呢。”
“不好!”顾松亭突然眼皮一跳,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阴沉的吓人。
“爹,怎么了?”
顾松亭一脸阴鸷,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地图,咬牙道:“西戎破了水泉城,城中尚有百姓百余户,你说他会将这些人驱赶到什么地方去?”
顾兰西望向他爹布满红血丝的眼,骤然心口一跳:“苏泰想逼关!”
……
芳唯又一次被裹挟在人群里被驱逐出水泉城。从武威城破那日开始她就一路流亡,至今仍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可每每闭上眼,她都能看到娘被那个西戎兵砍倒在地,浑身是血。血腥味仿佛融进她浑身的皮肤一样,怎么都散不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那天的武威城天很晴,她和娘去街上买菜,还说着要买些猪骨给大哥和先生炖汤喝。混乱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她还在和卖猪肉的大叔杀价,就听城门口一阵骚乱,紧跟着人群里突然出现几个持刀的壮汉。
她只记得娘将她推开,她被四处乱跑的人群推搡着,糊里糊涂的跑出了城。她想回去找娘,找大哥,可是西戎兵杀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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