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老脸一红,啐他一口:“不要脸皮。”
赵珩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哪里不要脸皮了,你我可是光明正大拜了堂的正经夫夫,我很有必要履行人夫的义务。玄度以为呢?”
李玄度抬脚往赵珩身上一踹,蚊子似的小声哼哼道:“难道你做春梦的时候还有人瞧着了?”
这一脚自然没踹到实处,反倒像撩拨一样,这让赵珩顿时兴奋起来,饿虎扑食一样拉着李玄度跌入美梦之中。然而纵翻云覆雨酣畅淋漓,一颗心却始终悬浮着,好像眼前这一切随时都会破灭。
“再真实的虚幻也只不过是一场幻梦,玄度,等我接你回家……”
梦境不知何时散了,赵珩陷入沉睡之中。
第二日宋镜敛又来拜见,本想着就昨日自己心急之事自省一下,再问摄政王身体安康。可一见赵珩,只觉他步履轻盈,面色红润,精神极佳,又就昨日之提议高谈阔论,甚至补充几点自己未曾想到的,宋镜敛还有几分恍惚。
不是体虚么?
赵珩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见宋镜敛好像没什么精神,便柔声道:“宋大人三朝元老,为大周鞠躬尽瘁,劳苦功高。但公务总是做不完的,大人也该劳逸结合,若坏了身体,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有劳摄政王挂念了。”宋镜敛尴尬的笑了笑,心说自己老当益壮,身子骨可结实呢。不过对摄政王的关心他还是十分受用的,今日又见摄政王饱睡后精神大好,也不免反思起来,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了。
两人在某种地方莫名其妙的达成意见统一,往后的合作也愈发顺利起来,桩桩件件都在掌控之中,新朝也井然有序的运转起来了。
……
赵珩每日最大的期盼就是安睡之时和玄度梦中相会,然后突然有一日他没能等到玄度,往后一连许多天都不曾再入梦,赵珩的焦躁已经要溢出头皮了。
就在他安排好朝事准备往云梦走一趟的时候,姬元曜回来了。他带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根除百姓毒症的药材。另一样,是赵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李玄度的那支笛子。
“他呢?”赵珩逼视姬元曜,心中惶惶。
姬元曜愧疚的低下头:“师父被李玄序带进了摄魂狱。”
阴气缭绕的摄魂狱,烧红的铁链穿透琵琶骨,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巫衣……噩梦之中细碎的片段不停的冲击着赵珩几近崩溃的情绪。可是玄度没有长生骨了,他没有第二条命能从摄魂狱中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李玄序在草庐幻境外布下禁制,引渡摄魂狱中的阴气,欲毁掉草庐幻境。那是巫族的根基,是历代大巫心血的结晶,保下巫族的根脉是师父身为大巫的责任。不止如此,阴气外泄,人间也将沦为炼狱。”姬元曜声音越发低沉,他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方才能继续说下去:“而辅佐赵师兄成就大业,是元曜的责任。”
“所以……他这是在安排后事么?”赵珩用力攥着笛子,骨节泛着白,一如他苍白不见血色的唇。他惨然一笑:“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师父在笛子里给赵师兄留了话。”
……
赵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呆呆的握着那残留有李玄度身上药香气息的笛子,很久,他方才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上面。
红色暗芒闪烁几下,一阵轻微的呼啸声之后,李玄度温润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
“阿珩,人生于天地间,不论天潢贵胄或是平民百姓,都有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师兄悖逆天道,作恶于世,若草庐幻境被毁,摄魂狱之阴气流散于世间,又是百姓劫难,我理当阻止。方今天下大乱,阿珩既领悟天道,也自当明白身负重担。”
“盛世清平,百姓安居,我之愿。与阿珩长相厮守,亦我之愿。我二人虽远隔千山万水,但心中愿景相同。我相信终有一日,阿珩会亲手打下一片锦绣山河!”
“若那时我还活着,余生愿与阿珩共度,再不分离。如我身死,阿珩不愿独生于世,我亦不怨。生死相随,但凭己心。”
最后一点红光消散,房间里只剩下从窗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赵珩循着月光走去,他推开窗,半圆的月亮静静的悬在夜空中。
“生死相随,但凭己心。”两行清泪顺着赵珩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笛子上,他唇畔微微漾起笑意,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好!”
赵珩允许自己尽情放纵悲伤的情绪,整整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脸上已不见半分消沉。因为他很清楚,越早收复山河,越早灭了楚氏,就能越早率军挺进云梦,救出玄度。
他比过去更加忙碌,闲下来的时候也最多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吹上一曲,可曲调怪异,倒白瞎了笛子本身的好音色。正如玄度说的,自个吹什么都像小寡妇哭坟。许是觉得不吉利,赵珩再不吹曲儿了,只是干瞧着笛子发呆。
熬过隆冬腊月,见过春暖花开,走过夏荣秋枯,四季更迭,一晃又是三年光景。
楚司珏水师练成,渡江战一触即发。
赵珩收到楚氏水军开拔的消息时,正是西北一年中最好的光景。满庭芬芳含苞待放,微风不燥。
姬元曜在一旁石桌上摆弄卜骨,眉眼低垂,依稀能瞧见他微微蹙起的眉。赵珩瞧了许久,仿佛在透过他去看玄度。
不过玄度烧的卜骨纹路更好看,他摆弄卜骨的动作也更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江南即将进入雨季,今年的雨水要比往年更丰沛。楚司珏这时渡江,军中若无极熟识水性以及能观天象者,恐多有波折……赵师兄计划伐楚,眼下倒是好时机……”
姬元曜将卜骨收起来,抬头便见赵珩目光柔柔的盯着自己,顿有毛骨悚然之感。
“赵师兄?!”
赵珩猛地回神过来,眼底柔情瞬间化为一池静水,毫无波澜。他捏了捏眉心,应道:“我知道了,明日朝会便就此事与群臣商议。”
新帝尚且年幼,上朝也只是龙椅上的漂亮摆件,朝事皆由摄政王裁决。
“……国都沦陷,江山旁落,不得已建都于原州城。今大周群臣上下一心,国内安定,国库丰盈,兵强马壮。本王决定择日南下,伐楚!”
对于经历家国巨变的朝臣们来说,他们无法忍受四分五裂的江山,每个人心里都冒着一股重整山河的劲儿。赵珩欲对外用兵,这也是他们心中所愿,只是……
“楚氏一族世代盘踞南方,且兵马强盛,眼下练就水师,声势浩大,气焰更甚,同楚氏对上恐怕胜算不大。反倒景氏占国都,与钟离氏前后几次战争消耗了兵力财力,纵有碧水关挡在前头,相比之下也更容易突破。”
“是啊王爷,若我们先去打楚氏,反倒留给景氏喘息之机,未来也不好对付呀。”
赵珩抬手压了压,道:“诸位的顾虑本王明白,但诸位想过没有,若先攻景氏,纵然我们占了国都城,身后依然有钟离氏虎视眈眈。钟离氏手中有轰天雷,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与之抗衡。暂时当避其锋芒。”
“可楚氏手里也有轰天雷呀……”
赵珩就道:“楚氏纵有轰天雷,但其燃料皆由钟离氏供应,他们不敢轻易动用。只要我们能切断楚氏和钟离氏之间的联系,楚氏手里的轰天雷不过是堆废铁罢了。”
赵珩选择先攻楚氏,自然有私心在,但也是纵观局势后方才定下的行军策略。
“楚司珏一心渡江,打造战船训练水师,多年来掏空国库,横征暴敛,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大周攻楚氏,乃民心所向!”
赵琮率先出列:“臣愿做先锋,为大周收复山河!”
陈词慷慨激昂,群臣心里的顾虑也被打消,满朝文武齐齐拜倒,山呼:“重整山河,复我大周!”
第168章
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昌州城笼罩在雾气之中。
侍女一边拧着衣服上未干的水,一边小声抱怨:“怎么这么潮,衣裳少有干透的时候,当真不如咱们国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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