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子妍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情,说道:“自从姜先生被接到府上,世子爷再没找石闵先生出过什么主意。他早就嫉妒得要命!一直让桃枝盯着姜先生每天写了什么说了什么。前几天,石闵先生去拜访姜先生,吃了闭门羹,回来同几位先生商量。音问先生有个兄弟在城防,叫鞠唯武。他们提前写好了牛皮卷,故意改了断句方式,选了个没有背景的小商人,假装是从商人身上搜出。才有了这么个栽赃姜先生通敌的主意!就算世子爷回来了,舍不得杀他,也一定会撵走他。到时候,世子府里首席策士,就还是他石闵先生!这一切都是石闵先生在背后指使,跟音问先生无关!”
“给她纸笔,让她写供画押!”
“是。”
“写完后。两份口供带来内卫大牢。她俩就先在柴房关两天吧。”
“是。”
安敬之从屋内出来,“你们两个去把鞠唯文押到内卫大牢。你们两个去押石闵。”
“是。”
“你去军中通知鞠唯武,他哥哥已经被押入内卫大牢。请他来一趟。”
“是。”
安敬之一刻不愿意耽误。姜肃在军中大牢多一个时辰,就多一个时辰的风险。他知道军中那些人的手段,犯人“畏罪自尽”、“得了急症意外死亡”、“企图越狱被狱卒失手打死”……
他来到内卫大牢,等鞠唯武。
很快,鞠唯武就被侍卫带了进来。
鞠唯武怒道:“安统领,你这就不对了。我按军法抓了姜肃。你何必抓我哥哥来威胁我?”
安敬之把子妍和桃枝的供词给石闵和鞠家兄弟俩看。
石闵和鞠唯文立刻否认,“两个贱婢陷害于吾!”
“那两个丫头为什么要害你们?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两人无言。他们以为世子爷不在,姜肃入牢无人问津。那商人张铁山打上几十军杖一定招供。
等世子爷回来人证物证俱全,姜肃不死也是被逐出世子府。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安敬之,竟然从两个女婢身上下手,套出两份口供。
他们一时竟然编不出借口……
“你们二人什么都不用说。两条路,第一,我现在就烧掉口供,送你们出城。等世子爷回来,我就说是你们恐战乱,主动求去。第二,你们什么都不用跟我说,就在内卫大牢等世子回来,和这两份供词一起,由世子发落!”
安敬之又按着鞠唯武的肩膀,说道:“至于你,现在有供词指控你陷害姜先生。你是在内卫大牢等?还是去军中大牢等呢?”
鞠唯武仍是一脸不在乎。
安敬之让侍卫卸了他轻甲佩刀。
“你也不急回答我。三个人好好商量商量,我明天再来。”
安敬之说完离去。鞠唯武被侍卫关进旁边牢房。
守卫都出去后。
鞠唯文小声问:“都安排妥了?”
“放心。”
安敬之不放心。这些人说不定还有后手,他忙完这些事,天都黑了。已过戌时。
他在街上买了两个芙蓉花饼,一只烧鸡和两碟小菜,来到军中大牢。把阿肆叫出来,问:“姜先生用过晚饭了?”
“牢中伙食差,我端去的,先生没吃。”
安敬之猜到初平一定吃不下牢饭,“给,把这个带给姜先生。”又掏出一串钱,塞到阿肆怀里,“今晚不管是谁单独送来吃喝,都不要给姜先生。不管是谁来,以什么理由,都不能让他进姜先生牢房。更不能让人把他提走。”
“好。”
“我今晚会守在外面,如有情况,出来喊我。”
“好。”
姜肃刚打开裹着烧鸡的荷叶,隔壁牢房一个大汉拖着刑枷和镣铐凑到木栏边,朝姜肃喊:“真香啊!小白脸!给我分点吃呗?”
姜肃对这烧鸡倒是不感兴趣,给他也无妨,可是听他说话无礼,就想教训他,“叫爷爷就给你吃。”
“你是我祖宗!”
姜肃笑,“姜肃,你可称呼我……”姜肃后面“姜先生”三个字还没说出来,隔壁大汉就喊,“姜爷爷,姜祖宗,烧鸡赏给小人吧!”
“有失体统!叫我姜先生!”
“姜爷爷!烧鸡!”
姜肃站起身,拿着烧鸡走到木栏旁边。
这些木栏很粗,中间缝隙很小,整只的烧鸡塞不过去。那大汉带着枷,手又伸不过来,急的喊:“姜爷爷,你把烧鸡撕开,喂我吃!”
姜肃无奈,只好把鸡肉撕开一条一条从木栏中间喂给他吃。
一只烧鸡,吃的什么都不剩,那大汉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咽了。
姜肃用干草擦了擦手,拿起一个芙蓉花饼,“吃么?”
大汉看了看,“分我一个!”
姜肃把馒头递给他,两人各自背靠着木栏坐下,吃馒头。
姜肃问:“你叫什么?”
“我姓邝,没名字,师父叫我大宝!”
“今年几岁?”
“十五!”
姜肃忍不住扭头打量他,至少比自己高一头,宽一倍,“为何入狱?”
“我把我们队正揍了一顿!”
“为何打他?”
“他杀了小宝。”
“你弟弟?”
“不是,小宝是我养的狗,还炖了一锅狗肉跟大家吃!那狗是我从这么大养起来的。”邝大宝用两只手比划。
姜肃看了看也就一掌大的狗,“你给起的名字?”
“昂!我叫大宝,它叫小宝!”
“那你要是再养一只呢?”
“叫……叫二宝!”
“傻小子!”
“师父也总这么说我!”邝大宝吃完了馒头,看着姜肃说,“你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我今天吃了你的烧鸡,等我出去了给你当打手!”
“不用。”
“你这么瘦弱,一定会被人欺负。到时候我替你出气!”
“可是,咱俩现在都身陷囹圄。而且,我看你现在混得不如我,谁帮谁还不一定呢。”
“什么零鱼?哎,我就判了三个月,下个月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去哪儿找你啊?”
姜肃轻轻叹了口气,“到时候会在哪儿,我现在也不知道。也许还能在世子府,也许流落街头罢。”
“没事。我记住了,你叫姜肃!我能打听到你。”
“我一没官职,二没来处,三没去处。简直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谁都可以轻易抹杀掉我。”
“你父母兄弟呢?”
“在中原,我回不去的地方……”
“为何回不去?”
“我是被流放到此地的。”
……
一个诗人,一个莽汉,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一直聊到快子时。
值夜的守卫都在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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