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时,长怀把洞箫还给山岚,山岚道,“送你。”
“这……”
“并不贵重,紫竹这里到处都是!”山岚消失。
隔了几日,袁长怀亲自做了一支竹笛送给山岚。是碧玉色水竹,竹长节短,只有人拇指粗细。“这笛身细长的才适合你。”
“哦?”山岚只吹奏了几声就放下来,笛声过于明亮,“这声音也太轻快跳脱了,不够雅致。”
“果然这碧玉水竹只是样子好看。”长怀听那俏皮的笛声,也是笑,“这个你就拿着玩,吹奏起来果然不适合。”
……
“长怀,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才五日。”
“很久。”
“随师父去了一趟余州。”
“长怀手里是什么?”
“送你的。”
“余州油纸伞?”
“是。”
山岚看着伞上的绘画,“红伞……绘白鹤?”
“是,这伞上我已注入法力,可以……”长怀停住,好像觉得再说下去不太合适。
山岚笑了,接着说道:“红伞可以驱邪避祸?”
“是……”
“白鹤能消灾除厄?”
“是……”
山岚笑意更深,“那能御妖吗?”
“不能……”
“长怀觉得我一个千年的竹妖,需要这伞驱邪?”
“不是……”
“那是什么?”
“这红伞,衬你……”
山岚伸手,手中出现一卷画轴,“巧了,我也有东西送你。这五日你没来,我做了一幅画,长怀帮我看看。”
“好。”长怀接过画轴,将一端挂在竹梢之上,向下徐徐展开。画中一人绿衣白马,竹林红伞……
“也是红伞?”长怀诧异。
山岚道:“可见,你我,心意相通……”
“这画中人只有背影,山岚画的是你,是我?”长怀问道。
山岚手指滑过那绿衣红伞,道:“是你,亦是我。”
“可是你我都没有白马。”
“御风而行,何须马?长怀,你还是太实在!意象,你懂吗?意象!”山岚执伞御风而去,留下一句:“情与景,心与物,神与形。长怀,你修炼不够啊!”
自此,长怀便夜夜来这林中,和山岚相见。或竹梢箫笛合奏,或对月把酒言欢,或林中纵横飞驰,或山谷瀑间嬉戏,或临风吟诗听松。
论学识,论文采,论音律,袁长怀都佩服不已。就连长怀最擅长的谈经论法,都甘拜下风。
“得遇知己如斯,此生无憾。”
“知己?”山岚侧头看他。
长怀点点头:“你是我此生知己好友。就像伯牙子期。”
“明天下晌可以早点来吗?我想带你去看这山间的一条河。”
“好。”长怀怎么可能拒绝他,不想亦无法拒绝。
林中溪间,清澈透底。长怀环顾四周,淡淡地说:“山间溪流不都如此?”
山岚却一把将他拉入水里。
水中的一切都无处隐藏。金色的沙地,摇曳的水草,各色逍遥的鱼儿在翠绿的青苔中穿梭或啄食,七彩的卵石。
迎着阳光,长怀露出水面喘气。河边青黄的小螃蟹,咔哒咔哒地敲击着卵石,石缝里水面上蜗牛,水下碧青的青狮螺,安安静静。
绚烂晚霞映的山谷一片血红。
“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山岚在他身后,轻轻地道。
长怀回头,问道:“来不及什么……”
咫尺之间,四唇相触。
长怀惊到浑身僵住,修道之人应清心寡欲,不思□□,他此前只当山岚是知己好友。可他竟陷在这亲吻里无法自持。
山岚轻轻与他分开,“来不及在落日里吻你。”
随着这句话,阳光隐入山背。整个山谷都暗了下来。
“我……我该回道观了。”长怀逃了。
一连五日,袁长怀都没有来。可每日早晚功课打坐时,心神不宁。师父提问,也是答非所问。
师父道:“长怀,你出来。”
“是。”袁长怀从大殿两边盘坐的众师兄弟中走出来。
师父斥责道:“这几月我看你打坐读经都没甚精神,整日练那洞箫。习音律没什么不好,可是不能因此耽误修习!”
“是,弟子知错了。”
“把你的洞箫拿过来,先放师父这里。”
“这……”袁长怀忙跪下说道,“师父,我今后不再吹奏了。”
师父叹口气,袁长怀自从入观以来一向勤勉努力,也就没再坚持,又斥责了他几句,罚他去偏殿面壁思过。
众弟子功课结束,师父留下自己大弟子,问道:“长怀这两三个月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一向疼爱众师弟,支支吾吾。
“你们十几个师兄弟住在一间屋内,怎么会不知道?”
“这三个月,长怀每天夜里都出去。”
“出去?去哪里?”
“去……去……”
“快说!”
“去竹林。”
“什么竹林?!”
大师兄只能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师父听完勃然大怒,厉声道,“去把长怀叫来。”
袁长怀跪在殿内,对自己此前行为,毫不隐瞒。
“那是一只竹妖!就算我们太正派可以婚娶,可是人妖殊途,你怎么能跟一只妖混在一起?”
“可……那竹妖已被点为地仙。”长怀辩解道。
“终究是妖,没甚区别。”师父继续说道,“那日我让你不要看,就是因为那竹中之妖善魅惑。会引诱过路之人留在竹林,为他采补之用!”
袁长怀怕师父去收了竹妖,立刻答道,“弟子此后再不去见那竹妖。”
师父道:“如此甚好,你若能真心反省,师父可以不再追究,你好自为之。你此次逾矩,若不罚你,众师兄弟定要道我偏心。”
袁长怀跪在地上,磕了头,说道:“还请师父责罚!”
“面壁三年,不得出观!”
“是。”
长怀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这三年他竟然被思念折磨得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他怕师父发现,每日强撑没有露出端倪。
那洞箫和画轴,他亦怕师父收了去,就藏在每日打坐的偏殿内道尊塑像后面,师父断然不会去那里查看。
三年后,师父见他每日面壁打坐,从不曾踏出观门,便允许他外出进行法事,只是限定时间之内必须回观,且必须有师兄弟同去,不得独自外出。
袁长怀外出,偶尔仍要路过那竹林,可从不停留,没有任何逾越规矩的言行。师兄弟也从没见那竹妖再出现。并且,师父已经不再罚他,可他每夜仍在偏殿面壁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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