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松声一身战甲跃下马来,和林霰撞了个正着。
他浑身血气脏污,双手也不干净,本想碰一下林霰,看他衣服实在干净,便没忍心霍霍。
“怎么急匆匆的,去哪啊?”霍松声问道。
“没有。”林霰说,“听到了捷报便出来看看,将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留下善后,我先走了。”霍松声掐着肚子,“一天没好好吃饭了,大人管饭吗?”
林霰摸上霍松声下颌上的血渍,确定那不是伤口,然后才点点头,说道:“嗯,有的。”
第五十四章
林霰和杨钦借住在岷州知府府上,府宅还算大,有空房间,但因为平时少有人来,需要收拾。
霍松声来的突然,没有提前知会,房间许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岷州知府陈泰平是个老实人,唯恐怠慢,急匆匆遣人去洒扫,天气冷,还需要添置被褥、地龙。
按理说霍松声今天不该来,不管打没打赢,西海岸上有他们的营地,那儿就是他该待的地方,不行还有海防司,总归不会来这儿。但他还是来了,大局方定他就卷了马往岷州城跑,比那通报军情的小兵慢了一步,否则他应当亲口告诉林霰战果。
府中小人来来往往为他奔走,这不是霍松声的本意,便制止道:“陈大人别忙活了,我随便将就一下就行,晚点还要回营地。”
“小侯爷哪里的话,您在前为我们守国土,哪有让您将就的道理?”
陈泰平不肯从简,霍松声再劝一遍:“真不用张罗,我待不了多久,我与林大人还有事要谈,你们把我安排在他那儿就行。”
林霰看他一身血污,开口调停:“小侯爷需要沐浴,劳烦大人将热水送到我房里。”
听说二人还要谈正事,那陈泰平不好再耽搁,眼瞅着天亮了,他赶紧让人去烧水。
霍松声要洗澡,可肚子饿也是真的。
他去林霰房里等着,脱轻甲、脱外衣,洗个手的功夫,林霰将做好的饭菜摆上桌来。
饭菜都是热的,看颜色是刚做好。
霍松声拿手巾擦水,探头看看:“想什么就有什么,陈泰平大清早要吃这么多?”
“不是。”林霰放碗布筷,说道,“是我刚做好的。”
霍松声挑起眉:“你做的?你晚上不睡觉,做这个干什么?给谁吃啊。”
林霰没有那个预知能力,并不知道霍松声会来。他只是估算一下时间,战事多半接近尾声,他原打算将饭菜装盒送去营地。
霍松声见林霰不吭声,大胆猜测起来:“不会是我吧?”
林霰没说是与不是,在一旁坐下来:“尝尝?”
家常菜称不上丰盛,不是什么吃不到的珍馐,霍松声却挺高兴。
他少时挑嘴,府上厨子是南方请来的,每日做饭要绞尽脑汁,生怕这祖宗一个不爽撂筷子走人。起初人也摸不准霍松声喜好到底在哪儿,后来发现他就是个纯看味道的,再名贵的佳肴,味道奇怪一点他就不吃,烂大街的菜只要对他味,一顿能吃三碗饭。
霍松声自打去溯望原后改掉许多毛病,有的吃不错了,没什么可挑的,挑到最后上战场兵器都拿不动害的还是自己。
前些日子回侯府,吴伯做了不少霍松声爱吃的,说要给他补补。霍松声久未吃到家里菜,顿顿吃到撑才算完。
霍松声拿筷子夹肉吃。
林霰问他:“好吃吗?”
霍松声品着味,没挑嘴儿,他不是第一次吃林霰做的饭,之前在长陵,林霰给他下过好几次面,那时他倒不觉得,林霰手艺有这么好,很对他的胃口。
“哪学的手艺。”霍松声不经意地打探,“跟侯府厨子做的挺像。”
林霰没有正面回答:“将军喜欢就好,慢点吃。”
霍松声点点头:“帮我倒点水。”
水在另一边桌上,林霰起身去给他倒,回来见霍松声脱下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便一一收了起来,搭在屏风架子上。
下人送热水过来,提前准备起沐浴要用的东西,还问霍松声:“大人需要奴婢留下伺候吗?”
霍松声摆了摆手:“不用,下去吧。”
下人将门合上,林霰给霍松声递了杯解腻的麦茶。
霍松声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摸摸肚子:“饱了。”
屋内点着熏香,安神用的,林霰睡眠不好,夜夜惊梦,不焚香无法入睡。香有些浓,正对着霍松声飘,熏得他打了个喷嚏:“阿秋~”
“我去。”霍松声揉着鼻子,“什么香啊,这么呛。”
“抱歉,是我疏忽。”林霰过来要把香熄了,刚将香炉的盖子揭起来,被霍松声提住了胳膊肘。
“干嘛?”
“不是呛吗,不点了。”
“没事,点着吧。”霍松声嗅了嗅,“闻久了也挺好闻的。”
林霰想了想,还是将香熄了。
他催促霍松声去洗澡,趁时间还早,洗完可以去床上睡一觉。
霍松声应允去了。
屏风后放着沐浴用的木桶,房里本就暖和,热气散不掉,将那一块弄得云里雾里。
霍松声脱光衣服泡进水里,和他隔了一个屏风的外室,林霰默默收拾着碗筷。
霍松声往身上浇水,有一搭没一搭和林霰说话。
他们本不算亲近,可此刻竟也不算违和。
“今天我带人占了海寇的船,伪装成海寇出海的样子,混入西海的战船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林霰问:“然后呢?”
“然后柏遂趁势攻入,我们两面夹击,将海寇围困在西海海岸。”霍松声隔着屏风看林霰模糊的身影,那人身形修长挺拔,腰背笔直如松,“他们起初还负隅顽抗,后来发现打不过便弃船求饶。”
“我军损失多少?”
霍松声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听他们报人数,只说了个大概:“应当没有一千,你要的头目也拿住了。”
林霰应了一声,将剩菜端出门去,没一会儿回来,手上多了件新的净衣。
他将衣服搭在屏风上:“将军,衣服放在这里,我先出去了。”
霍松声在水里蹿了一下:“去哪儿啊?”
林霰说:“去院子里喂鸟。”
“鸟有什么好喂的。”霍松声喊他进来,使唤说,“来给我搓背。”
林霰原地顿了顿,好似没听懂霍松声的话。
“人小姑娘要给我搓背我都没干,就等着你呢。”霍松声说。
林霰站在那,左手抚了下额,旋即卷起袖子,缓步往里走。
屏风后的热气凝结在一处,将霍松声拢在其中。
霍松声靠在木桶一侧,双臂展开搭在木桶边沿,露出肌肉紧实的上半身。热巾盖着脸,听见林霰的脚步声他一低头,热巾掉入水中,一张俊脸被热气蒸的微微发红。
“磨磨蹭蹭。”霍松声说着,转身淌过来,背对着林霰,“你轻点啊,小心手。”
这哪里是小心手的问题,林霰眉头皱得很紧,霍松声后背上的伤并未好全,整片皮肤都是红的,他根本没法下手。
那回在宫里打的太狠,霍松声又是个不老实的,伤没好就到处跑,又来这战乱之地受罪,哪里能养得好。
林霰问道:“你平时有上药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紧又沉,霍松声搓了下耳朵:“有啊,春信天天给我上。”
林霰还是皱着眉,探出手去,很轻的在霍松声后背上摸了摸。
霍松声自觉皮糙肉厚,身上的伤早不疼了,他抗打也耐造,可此刻被林霰微凉的手指一碰,一根筋牵着似的,拽的他头皮发麻。
“哎。”刚刚是他喊人过来,现在躲得也是他。霍松声往前一哧溜,人已经去了对面,他趴在木桶边上说:“好凉啊。”
林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法搓,你后背有伤。”
霍松声赶紧顺竿爬:“那不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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