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心头一跳。
河长明说:“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这件事楼主拦不了我,你也拦不了,除非你想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谢逸多好的脾气这会儿都要上火:“你威胁我?”
“不是。”河长明捏了捏手里的荷包,垂下眼睛看着谢逸的手,“谢谢你陪了我这些日子,我很感激,这是谢礼。”
盛花瓣的荷包轻若无物,谢逸用力攥着,气笑了:“才这么点东西就想打发我?”
河长明无所谓道:“长明身无长物,你若要就留下,不要就扔掉,都可以。”
“你……”
院外的脚步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河长明收回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去找楼主吧,替我跟他说一声,长明感谢他多年照顾,往后……”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没有往后了。”
说完,河长明从谢逸身边走了过去。
谢逸猛地抬起手,眼看就要将河长明敲晕。
河长明手中银光一闪,一根发簪就抵在脖颈间。他冷冷地说:“你走不走?”
谢逸举到身前的手逐渐僵硬。
赵珩带着人来到小院,看见二人正在对峙,大喊道:“长明!”
河长明退后一步,被赵珩带入怀里。他面不改色说:“有刺客。”
赵珩身后的人立刻包围过去。
谢逸脸色铁青,寡不敌众,他狠狠瞪了河长明一眼,越墙而走。
“不必追了!”
赵珩扳正河长明的肩膀:“你受伤了吗?”
河长明摇摇头。
赵珩拿走他手里的发簪,将自己防身的匕首塞到他腰带里:“用这个。”
河长明问:“外面怎么了?”
赵珩形容不算狼狈,也没有大难临头的样子,他摸了摸河长明的头发:“朝廷下旨今日归降大历者不降罪名,吴东五州已经停战,西南军破了东州城门,他们很快就要打到王府。”
“那我们……”
赵珩语气堪称温和:“我已与回讫取得联系,我们去北边重整旗鼓。”
河长明睁大了眼睛:“回讫?”
“此事我日后再慢慢跟你说。”赵珩拉起河长明的手,“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离开。”
“等等!”河长明往后看了一眼,“我的琴。”
“不要了。”赵珩说,“到了回讫,我给你做新的。”
·
硝烟战火弥漫全城。
赵珩又一次败走而逃,顶在前面为他争取到时间的,是他年过八十的外公。
赵珩带着河长明上了马,身边跟着十几名精锐。
他们一路狂奔离开,不走官道,一直往山路上钻。
河长明颠的想吐,筋骨都快散架。
天渐渐黑了,他们已经远离吴东,下了山,走入一条偏路。
奔袭了两个时辰,再不休息马都撑不住了,他们停在溪边歇脚。
河长明坐在溪边,赵珩接了水拿给他喝。
他们出来的太匆忙了,什么东西都没带,只随身装了一些干粮。
赵珩取了吃的,是粗粮饼,他让河长明吃一点,河长明摇摇头,说自己不饿。
赵珩便揪下一块喂到河长明嘴边:“吃一口喝一口水,太干了,等我们到了回讫便不会这么受罪了。”
河长明皱着眉头,不喜欢仍是吃了,问道:“去回讫要经过溯望原,那里镇守着靖北军,我们要怎么过去?”
“不走溯望原。”赵珩微眯起眼,“我们从雪域绕过去。”
漠阳关是连接漠北与中原的关口,通常过了漠阳关就是溯望原,再往北去就是回讫,可与溯望原毗邻的雪域却很少有人提及。雪域位于溯望原西侧,那是一片冰封千里的辽阔高原,终年覆着厚厚的积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下雪。
人们很少提到雪域,因为那里环境太过恶劣,没有活人居住。单从路程上来说,通过雪域到回讫路途更近,可无论是大历人还是回讫人,鲜少有人会从这条路走。
过去有一句话是说,入了雪域九死一生。古往今来,成功穿行雪域活着到达回讫的不足两百人。即便活着到达对面,那人也会因风雪侵袭留下终身隐疾。
现在赵珩要去回讫,为了避开镇守在溯望原的靖北军,他竟起了要从雪域走的心思。
河长明制止道:“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雪域,王爷,不要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赵珩却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今日之仇我必要找林霰血偿,大历江山我誓要从赵冉手中夺下,在那之前我绝不能死。”
河长明口中干涩:“可我会,我走不出雪域。”
“我会护着你。”赵珩对自己极有信心,他握住河长明的手,“长明,我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让你受伤,我们一定能安全到回讫。”
“可是王爷,你手中有什么筹码能让回讫帮我们?”
赵珩微微一顿,还是没有告诉河长明:“等我们活着出了雪域我再告诉你。”
河长明觉得很蹊跷,但赵珩不肯说,他也无从查证。
一行人在溪边稍作休息继续上路,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走多远,身后便有追兵赶到。
赵珩阴沉着脸,再次带人入山,好不容易将追兵摆脱,可只要他们一下山,立刻又有追兵追上来。
如此走了两天,赵珩一行人已经弹尽粮绝。
追兵仍然穷追不舍,赵珩分出一半人在山下做饵,剩下的跟他一起在山中穿梭。
河长明体力几近透支,他这个样子别说去雪域,连下山都够呛。
赵珩找了一座山洞,让河长明先在这里休息,跟着去山林中打些野味果腹。
就是在这个时候,赵珩遭遇了一次埋伏。
随行的精锐为了保护他,全部被杀。
赵珩万万没想到西南军动作这么快,他侥幸脱逃,回到山洞便要拉河长明走。
河长明情况很不好,但不想拖后腿,强打精神爬了起来。
赵珩于心不忍,咬咬牙,用干草枯枝将洞口堵上,抱着河长明躲在洞内,时而侧耳听取外面动静,时而留心河长明的状况。
河长明难得有温顺的时候,他靠着赵珩,手指按在他喉结上,一下一下地摸。
赵珩抓住他的手:“怎么了?”
河长明没讲话。
赵珩笑了笑:“我们像不像亡命之徒?”
河长明轻轻应了一声。
“别担心,他们找不到这里。”赵珩亲亲河长明的额头,调侃道,“你爱干净,等离开这里我带你找个镇子洗个澡,换个衣服。”
河长明说:“好。”
洞内阴冷,赵珩抱紧了他,心中有个问题盘桓很久,此刻四下安静,滋生的黑暗让赵珩慌乱,他问道:“长明,后悔跟我出来吗?”
河长明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赵珩停顿片刻,说:“其实那天,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跟我走。”
河长明抬起眼,发现这里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总是清醒冷静,下了床便跟我划清界限。”赵珩自嘲般说,“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是里面没有我,所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我走。”
河长明的沉默将山洞里的空寂拉长了。
好在赵珩也并没有想要他的回答,继续说:“但你既然跟了我,我就不会再放你走。”
赵珩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河长明揉进怀里,他的独占欲很分明,让人觉得如果拥有不了河长明,他便要玉石俱焚。
赵珩也的确是这样说的:“长明,你可不要背叛我。否则,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他的声音带着寒意和极致的疯狂,哪怕河长明看不到赵珩的表情也依然惊得打了个战栗。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河长明跟赵珩在山洞里躲了一夜。
第二天天不亮,赵珩先出去看了一圈,确定追兵是否还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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