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荣公主扫一眼站在勋贵当中头也不抬的虞谅父子,恨恨说道:“李氏已经跟我儿子成亲,怎么,她不该到我这个当婆婆的面前磕个头吗?!”
“请问殿下,当初是否挟持陇右李氏上京?”于成明不厌其烦的又问一遍。他得到的命令是很清楚的,只要回答是或者否。
长荣公主抿紧了嘴唇。
大理寺卿对崇佑帝说:“请陛下允臣传唤国公府侍卫首领上殿。”
长荣公主抬眸,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不情不愿的说:“是,是我让人把她给我带回来的。”
长荣公主眼中浮起怒气,转头盯住了司空。
早知道李氏能给她惹出这么大麻烦,当初就该挖地三尺找出这个贱种……
司空迎着长荣公主燃烧着阴冷怒火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极为愉悦的微笑。
等了这么久。他想,我终于……要把你的脸皮给扒下来了。
第218章 惩罚
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一旦有了一个缺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随着大理寺卿的不断提问,崇佑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不光是他,在所有人最初的预想中,哪怕长荣公主当真逼死了李氏,但她毕竟是他儿子的女人,逼迫之前总会先用上怀柔的手段。
先礼后兵,所谓的手段无非就是这一套。
女子么,哄一哄,许些好处,或者给她娘家许些好处,她自己又已经怀了身孕,没有哪个傻子会一开始就想着鱼死网破的。
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么的……令人诧异。
长荣公主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把儿子媳妇都打服了的目的下手的,手段粗暴又直接。她的要求直白地提出来:一二三,都是什么……听不听?不听就打,直到打压到你听话。
她也没说先见一见儿子,听听他怎么解释,抓住了就直接让人关进小黑屋,水米都不给,让他自己反省。
李氏这边也是让人给看住了,随身伺候的人多一半儿被关了起来,一步不许离开小院——你不是嘴硬骨头也硬,死活不肯做偏房吗?
那就哪儿都别想去了,就在这里呆着吧。
然后邻居就都知道了,这里住的是慎国公府的小公爷养的外室。
大理寺卿扫一眼被临时宣召做笔录的中书舍人,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殿下自称只想对李氏小作惩戒。不知殿下当时是打算如何安置李氏?”
这个问题好回答。
长荣公主忙说:“她毕竟是我儿子中意的人,又有了身孕。哪怕她不肯服软,我也只会好好待她,将她接进府里,当成自己儿媳一般照顾。”
司空怒气上冲,刚要反驳她这厚颜无耻的说法,又被站在身旁的凤随拽住了。
司空转头,就见凤随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
大理寺卿面无表情的从一叠证词中取出了夏瓶和春琴等几个下人的证词,“这几个人都说,殿下让人来传话,说的是李氏若是不肯做偏房,生了孩子之后,殿下会去母留子。”
长荣公主尖声反驳,“绝无此事!”
大理寺卿又取出一份证词,“这一份,是国公府师爷宋蕤的证词。殿下曾下令让他去见李氏,就说国公爷也知道了她的事,让她乖乖听殿下的话,否则去母留子。”
长荣公主懵了一下。
这些人怎么会有宋蕤的证词?!什么时候审的?!
“绝无此事!”长荣公主一口否决。
大理寺卿再次向崇佑帝提出要求,“请陛下允臣召宋蕤上殿问话。”
长荣公主面色铁青,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鼓。
这时,就见老国公虞谅出列,朗声说道:“此事,老臣可以为宋先生作证。确有此事。”
长荣公主大怒,“虞谅!尔敢?!”
虞谅在她的石榴裙下憋屈了一辈子不说,还耽误了自己的儿子,终于有机会掀掉头顶上的铁箍,只觉得扬眉吐气,哪里还有分毫的顾虑。
“陛下面前,不敢妄言。”虞谅很是规矩的对崇佑帝说:“殿下对宋先生说,李氏乃民间女子,身份太低,不宜教养国公府的小郎君。她若是听话,府里也不差她的一双碗筷,若是不听话,那留着她一条命,反而会坏了殿下与自韧之间的母子情分。不如等她产子,赏她一碗药,以绝后患。”
长荣公主又惊又怒又气,怎么都想不到被她压制了一辈子的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捅刀子。
崇佑帝默然无声。
大理寺卿便也没有再听这对夫妻掐架的意思,转而问起了下一个问题,“李氏产子之前,公主府的嬷嬷送上了一碗落子药。可是殿下的意思?”
长荣公主冷笑,“绝无此事。”
大理寺卿又一次请示崇佑帝,让带公主府的嬷嬷对质。
这是司空也没有料想到的一个插曲。
原来李持盈生孩子之前真有人借着公主身边老嬷嬷的手,送来了一碗加了料的补药。
幸亏李持盈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信得过这些人的,药让夏瓶倒了,药渣子偷偷摸摸留下来,后来见了李骞之后找了医馆去问,才知道的。
长荣公主想阻止老嬷嬷上殿,但被大理寺卿给驳回了。
她越是表现的这般急切,旁人就越是疑心她。只有虞道野,在接收到了长荣公主看过来的别有深意的一个眼神之后,陡然间反应过来了——药是从他们国公府送去的,只是送药的人并不是公主。
虞道野,“……”
他可真是白活了。
家里的这些女人们一个比一个能耐,他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她们。大约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
司空也惊呆了。他没想到这里头还能审出这么一段插曲。
不是公主,国公府里能使这种手段去害李持盈的人,也就只有虞道野的原配胡兰胡女士了。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司空看向虞道野的目光意味深长……这就是带着一身麻烦去入赘的后果。
在虞道野的眼里,大约从来没有把胡兰放进眼里过。可就是这么一个一向被他忽视的人,也会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儿子的利益,做出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虞道野在李持盈过世多年之后,再一次遭受到了命运的暴击。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后悔过。
以前他想起自己在李家的一段过往,只会感叹命运待他不公,但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后悔自己不该入赘,不该一堆麻烦没解决,就招惹了李持盈。
他以为他对李持盈的一片心意,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但头一次,他觉得他以往想的都不对。他的心意,那就是狗屁。没有他所谓的心意,没有他这个人,李持盈只会生活得更加和顺美满。她的儿子也不会像个孤儿一样,没吃没喝的在破庙里长大。
没有他,他们母子俩的生活都会更美好。这个事实深深地打击到了他。让他自诩深情的嘴脸暴露出了最丑陋的一面。
大理寺卿也被这个小插曲惊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了长荣公主的身上。他将长荣公主的供词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示意一旁的内侍拿到崇佑帝面前,请他过目。
崇佑帝面色铁青的从头看到尾。
长荣公主供述的内容,抛开她为自己辩解的成分,所暴露出来的事实是与其他证人的说辞完全一致的。
崇佑帝将供词交给了内侍,让他拿去给长荣公主按手印——虽然他们是在朝堂上,但审案的过程显然已经最大程度地复原了三司会审的模式和流程。
长荣公主在闹了一通,结果给自己惹来一身伤之后就明白这一次她大约是躲不过了。挨罚是少不了的,重点在于挨多重的罚。
宗室跋扈,崇佑帝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长荣公主心中暗恨,她成了杀鸡儆猴,用来警告宗室的那只肥鸡了。
终于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刻。
司空的耳朵伸的老长。就算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崇佑帝很可能只是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希望,希望他的仇人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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