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死我都不会再管你了。”
他头也不回地淋雨走了。
祝青辞轻轻地吸了口气,他抹了把脸,艰难地试图让自己神志清醒一点,然而大脑好似灌铅一般,昏昏沉沉的。
他靠在医院的一个墙角处,墙角里的野草被暴雨打得萎靡不已,可他们既不像花田里精心栽培的名花,又生长在这样看不见的角落里,因此并不会有人像呵护那些名花一样,呵护它们。
祝青辞低下头,发现手在不断地颤抖,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拨出了一个电话。
“戚珣,接电话……”
他呼吸都觉得冷,可电话里戚珣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接通,就被对面挂断了。
祝青辞又拨打了好几个过去,一一被挂断。他这才发现今天居然已经周五了,离戚珣所说的带他逃离的时间,只剩下十四个小时。
他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忍不住抠进了墙皮中,斑驳的墙皮剥落,混着雨水,在他手心中化成了一小滩石灰。
怎么办呢?
黄金抢救时间是一个小时,叶瞬在加德王立学院手下治疗,可他们真的会认真去抢救他么?
他眼睛微微睁大,一双银蓝色的眼瞳中析不出一点光彩,轻轻地咬了一口指甲,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脑海中仿佛窜过一阵电光火线,他猛地抬起了头,连忙滑动着屏幕,下拉通讯录——
【疯狗】
他与沈有铮最开始初遇不久,沈有铮纠缠着他,在他手机中存下的号码。
电话意外地接通很快,隔着电流,似乎依稀可见对面那人挑着眉,一脸新奇的表情。
沈有铮含笑的声音在祝青辞耳畔响起:“小男友,你背着你男朋友,给我打电话,是何居心?”
“比如说,考虑换一个男朋友?”
他闷闷地笑,祝青辞却直截了当地切断了他的笑声,“帮我拦截。”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在抖,手指慢慢收紧,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浮现,好似青花瓷瓶上的裂纹,他低声说:“沈有铮,帮我救救叶瞬。”
电话里一阵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沈有铮半晌才说:“祝青辞,你真奇怪。”
他果然已经收到了消息,也不知道他说通过什么渠道,可以这样迅速地收到消息。
沈有铮道:“有学生跳楼,对于校董会来说,无非是一件黑历史,加德王立学院想要掩埋是正常的,你想的没错,叶瞬在抢救室中不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他呢?”
沈有铮好奇地问。
他好似根本不在意,又或者说,性命的重量在他这里算不上天秤的筹码,轻如鸿毛一般,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
祝青辞睁着一双空洞的双眼,抬起头,望向铁幕似的苍穹,眼前好似又浮现了那日蔷薇花园,如结了丝一般的蜘蛛网,笼罩在他头顶的天花板。
祝青辞轻声说:“可……我觉得很冷。”
沈有铮沉默了片刻,他收起那副嬉笑玩闹的态度,罕见地,他没有对祝青辞提出什么交换的意见,只是道:“知道了。”
祝青辞麻木地挂掉了电话,腰间的钝痛此时如毒蛇一般蚕食着他的神经,他喘了口气,扶着墙,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重影。
可在他即将走出阴影的时候,一个手帕猛地从身后探过,捂住了他的口鼻。
祝青辞震惊地微微睁大双眼,那手帕中散发着古怪而香甜的气息,一个男人从他的身后出现,他奋力挣扎,可男人的大手紧紧扣在他脸上,纹丝不动。
“唔……咳咳……”
——手帕里是乙|醚!
祝青辞呼吸急促,挣扎的力气渐渐减弱,他双腿发软,眼皮沉甸甸地坠下,那双失去焦距的银蓝色眼睛慢慢合上。
他最终昏迷软到在了男人的怀中,被人捞起膝盖,径直抱起。
第38章
A城东南部, 维多利亚港口。
这里是一座废弃多年的港口,巨大的集装箱散乱在港口各处,这里航道改运后,就鲜少有船只来往于此, 好似此间成为了一块冻土, 就连船只也无法停泊。
最近的信号塔离维多利亚港有十里远, 电磁波在大气中紊乱地飘动着, 手机信号时好时坏。
戚珣站在集装箱的阴影中,雨水混杂着铁锈味砸在地面上,他穿着黑色的雨披,雨披下面却是一身考究的西装,如果不看时间和地点,别人会误以为他在等待他将要求婚的女孩。
黑暗中,拉船的蛇夫一身粗布麻衣, 他看着戚珣, 吹了声口哨:“小子。看你衣着不凡, 给你一个建议。”
“以后来这样的地方,穿得糟糕一点。别穿得一副‘喂你们这群瞎了眼的蠢货快来抢我啊’的模样。”
戚珣冷冷地抬头, 他的眸光在黑夜中刀锋一般锐利, 阴沉沉的,好似一把沉甸甸的鬼刀, 那目光毒蛇似地往蛇夫身上咬了一口, 蛇夫口中的烟蒂惊得掉了下来, 等到他挪开视线, 整个人才缓过神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我在等人。”
戚珣穿着雨披,他站在雨下, 目光眺望过朦胧的灯火。蛇夫靠在船上,缓过方才那股毛骨悚然感,对他道:“看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这次偷渡的机会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你在等谁?”
戚珣看了他一眼,蛇夫说:“你在这干站着也是等,不如聊天好了,夜还很长。”
戚珣眼底下是一层淡淡的青黑,这一周,为了安排逃亡的路线,他见缝插针地在工作和布置中来回打转,每天睡觉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连轴转了整整七天。
蛇夫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跟他聊起关于他们家的事,最后说道:“我有一个哥哥。”
直到他说到这里时,戚珣的表情才动了一下,他轻声道:“我也有个哥哥。”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不喜欢我哥哥了,但是后来,我犯了事,是我哥哥把我拉出来的。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哥哥其实比谁都要在乎我。你呢?你跟你哥哥会经常吵架吗?”
蛇夫喋喋不休,戚珣沉默了一会,“小时候……我做错事情,他会生气,可他身体不好,一生气,脸色就白得吓人,从那以后我都不气他了。”
“后来,我跟我哥哥有过很多矛盾,他对我不好,可是我还是想跟他重归于好。”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玻璃罐,里面是几只小巧的千纸鹤。
蛇夫从事这项工作很多年了。这年头大部分赚钱快的途径都被有钱人垄断,为了供养家里三个孩子,他必须铤而走险。
戚珣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每一个能狠的下心偷渡的人都是走投无路之人,蛇夫道:“看你谈吐和穿着,都不像我们,怎么会想着偷渡?”
戚珣沉默了半晌,他的指尖一直有意无意地反复揪着衣服,眼瞳轻微地颤抖,他可能是为了转移自己在等待中煎熬的注意力,又或者是认为蛇夫根本没有威胁力,最后,他摩挲了一下耳后被切割出来的伤口,道:“我的父母是一对畸形的变态。”
他语气冷冷的:“我出生前,曾经有一个大哥……大哥是他们口中的‘完美小孩’,成绩优异,头脑聪明,为人孝顺,说什么做什么,长相也特别漂亮。”
“我的父母像把他当做佩戴在名贵衣服上的一枚胸针,到处炫耀,就连上帝都会嫉妒他们有着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小孩,他们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就在我出生前,他去世了。去世后,他们曾经的炫耀,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成为了发脓溃烂的伤口。可他们是有这样高傲自尊心的人,怎么甘愿失去?比起从未拥有,得到后失去更加恐怖。”
“我的耳朵后面,被他们做了一个小手术。我的耳垂与我的脖子有一小块连接,但他们认为这是不容忽视的残缺点,也是我与我的哥哥之间天壤之别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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