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韩骞来找易时陆,和他约好周六见面的时间。
易时陆一脸严肃地看他,指了指墙壁:“昨天夜里我见到惠生了。”
韩骞也不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看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易时陆继续严肃地说:“惠生变得与往常不太一样,他好像知道你们的打算了。”
0号能知道管理会的决策实属正常,韩骞还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易时陆。
易时陆接着说道:“惠生他……你知道的,他虽然和别人不太一样,但在以前很少显示出攻击性,可是昨夜,他好像生气了。”
易时陆露出自己的脖颈,上面是一圈青色痕迹,就像是有人重重掐过留下的。韩骞的眉头一皱,这才开口:“他弄的?”
易时陆:“怪我。”
“说来话长,但这件事情你不要怪惠生,责任在我。”易时陆娓娓道来:“昨夜……他知道管理会的决定之后本就生气,说都是你在里面使诈……说你心术不正,我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就又帮你说了几句话。只是几句话而已,我没想到惠生会气得好似发狂。”
0号跑到易时陆面前说他心术不正?倒也有这种可能性。0号为了增加自己的胜算,激发易时陆对他的厌恶,故意这么做也完全有可能。
这三个分身,一个比一个耐不住性子,也就林意临还好一点。韩骞原本以为最后易时陆会在自己和林意临这两个最正常的人设中选一个的,但最后和他进行最终回合的是0号。
韩骞了然,问:“你是怎么为我说话的?”
易时陆:“我说你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堪,你……”易时陆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几句普通的打圆场的话而已,惠生就突然变得很生气,还说了一些……对你不好的话。”
韩骞理解0号的愤怒,到了这一刻,易时陆肯为他说话,已经说明了易时陆究竟倾向于谁。就算平时0号可以不计较,但现在,面对着这种即将要输给自己的结果,他怒火中烧也在所难免。
韩骞的心情十分愉悦,愉悦到忽略了去论证易时陆话语的合理性。
“你不用担心我。”认定自己即将取得胜利的韩骞满面春风:“我和他打交道这么多年,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易时陆:“我不放心。”
韩骞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这个动作在许多世界里易时陆都感受到过,现在想来,一切都本该有迹可循。人呐,总是不能太得意的,得意忘形的时候,就是露出马脚的时候。
“要怎样你才放心?”韩骞问。
易时陆:“明天,我想去看看惠生。”
韩骞摩挲着他脖子上的浅痕:“你要看着他被销毁吗?”
易时陆艰难地说:“我只是想确认他不能伤害到你,毕竟惠生他……不是普通人,必须要亲眼确认,我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韩骞:“如果非要这么做你才能放心的话,那我陪你。”
易时陆轻轻点了下头。
韩骞:“明天带你回家的安排又要向后推迟了。”
“没关系,”易时陆卖了个乖巧模样:“安排到下周也行。”
韩骞微笑着说:“是啊,下一个周末也行。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
韩骞在易时陆的宿舍里待了很久才离开,来时气压很低,走时却兴致高涨,虽然表面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易时陆能感觉到他颇有一种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喜悦。
而易时陆只是收回一直扯着的嘴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周六,隔着一道玻璃门,易时陆看见0号的头上被套上了黑色布袋,像从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处决犯人的场景一样,0号被两个人架住肩膀向前拖行,他的四肢松软,看起来没有什么力气。那些人对他不够温柔,他的脚尖所过之处在地面上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从鞋子的磨损程度可以看出来,每一段距离他都被拖得不好受。
易时陆站在玻璃门外,韩骞站在他的右手边。
“他们会怎么做?”易时陆问。
韩骞:“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的。你只需要明白,今天之后,这个人对我、我们,不会再有威胁。”
易时陆没回答,反倒是上前走了两步,他贴近玻璃门,用指节敲了一下,敲击声响起来的那一刻,门内0号的身形也闪动了一下。
易时陆压低嗓音,用连他自己几乎也听不见的音量说。
“我把他带过来了,你可以按照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动手了。”
第179章 0号病人(二十二)
一个吐息之间,阴冷的邪风刮过,吹得人毛孔收缩,易时陆垂眼摸了摸自己的双臂来取暖,再抬起头,玻璃门里的0号骤然不见,回头看去,身后的韩骞也消失了。
0号动手了。
往常0号也会把他拉进里层世界,但这一次不同,出于保护易时陆的心思,0号并没有将他拉进去观战。易时陆看见行刑者们一脸严肃地推开玻璃门,互相交接着说了些什么,好似这个情况在预料之中,他们也有相应的对策。
易时陆站在原地思考着是留在这里等0号,还是先回宿舍,不过有好几个人都看见他是和韩骞一起过来的,也许很快就会有人发现韩骞不见,如果他就这么面不改色地走出去,会不会引人怀疑?
思考间,一群人向他走了过来,为首者林春蕾走到易时陆面前,毫不惊讶地平静说道:“易医生,你也在这里。”
易时陆故作紧张地看向林春蕾身后那群带着手铐与头套的陌生面孔:“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春蕾:“如您所见,0号逃跑了,就在刚才,在这里。”
林春蕾漠视易时陆脸上或真或假的不安,不再和他浪费口舌,她领着身后的那群人走进玻璃门,在门即将关闭的一瞬,易时陆叫住了她。
“林护士长,”易时陆站得笔直,青年人的身躯挺拔得如一棵永不腐朽的树,浓浓绿荫,生机勃勃:“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想通,0号,你的孩子,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犯了怎样的罪行?要被你这样的憎恶。”
易时陆捏了捏自己的食指指骨,一句话带过:“其他人就算了,但你……”
林春蕾扫过易时陆的脸庞,眼睛里流淌着那幢古宅不散的林雾,她的脸像一块冰雕,没有任何情绪。
“我赶时间,易医生。”
她关上了玻璃门。
玻璃门隔音很好,易时陆听不清里面的声音,那些带着镣铐与头套的人被摘去束缚,露出了他们——和常人略有些不同的畸异外形。
易时陆只在他治疗过的感染者身上见过,但是这些人不是他治疗的对象,档案里面没有他们。
林春蕾对他们吩咐着什么,很快,有一个人茫然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一眼易时陆,走了。其他的人就在原地,凭空消失不见。
易时陆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吃惊的同时倒有点恍然大悟,他知道韩骞利用0号和那些感染者在做研究,但一直没有了解过韩骞在研究什么,结合之前韩骞说的“我和他打交道这么多年,有自保的能力”,他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这场斗争对于0号……不容易啊。
林春蕾手里拿着一枚怀表,在所有人进入里层世界之后她看了一眼怀表,似乎在计时。
在她注视怀表的同时,易时陆听见了一声嚎叫,像是野兽挣扎的痛叫,易时陆听出来那是0号的声音。他的声音从那个世界传过来,穿透壁垒,隐隐绰绰让易时陆觉得心惊。
白色的墙壁红光闪烁,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两个世界短暂的交替又分离。上一秒玻璃门内还站着林春蕾,下一秒门内的林春蕾变成了0号,他的身上挂着奇形怪状的“实验品”,撕咬着他的皮肉,衣服已然破成碎片。
易时陆看向身边的位置,韩骞身上挂了彩,但整体看起来还不错,他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口,袖口处晕染开一小片血迹。此时此刻0号刚刚甩下身上的怪人,但还有十几个前仆后继地与他近身搏斗,0号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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