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让宁何氏愣住,下意识要对柳静秋发脾气,但在触及后者平淡中透着一丝冷意的眼神时,不禁顿了顿。
这个眼神,她怎会不熟悉。
柳静秋和宁景呆的越久,倒是越像宁景了。
“大壮,你说。”
石大壮看柳静秋压住宁何氏,心里顿时有几分底气,脖子一耿,大声道:“大壮是按老爷吩咐的,那些人不给老夫人开门,还骂老爷狼心狗肺,要老爷滚过去上面跪着赔罪,还说主君不干不净,是没人要的破鞋,大壮就把他们门给卸了,然后有个人要拿大棍子打我们,大壮就把棍子抢过来打了那个人,然后他们好多人要打我们,大壮就把他们都用大棍子打跑了,怕老夫人把伤到,大壮就带着老夫人回来了。”
他灵光一闪,指着那堆年货补充道:“哦,对了,老爷说要是他们没有让我们进门,东西怎么带过去的就怎么带回来,大壮就把东西也抢回来了,一个都没有给他们留。”
宁何氏听他复述这些事,气的脑瓜子嗡嗡的,当时她拉都拉不住,加上场面过于混乱,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嫂嫂侄儿被一个个打趴下,被那大棍子扫一下,鼻血乱喷,不知道谁还喊了一句“我的牙”。
“你你你——”她拉住柳静秋,拽着他的袖子把人弄的摇摇晃晃,指着石大壮,手指颤抖,怒不可遏的道:“你听到没有,太过分了,无法无天,还说买回来当个看家护院的仆人,这都打主子家的亲戚了,迟早有一天要打我们这些主子,还不赶紧把人送走,卖了!不能留他!”
她粗喘着气,满心等着柳静秋来给她顺气,按着她的意思做,却突然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平静而斩钉截铁的道:“大壮,做的好。”
场中所有人顿时一愣,几乎都以为自己幻听,或觉得是宁景在说话。
只是,一看,宁景都没有出现,发出声音的是,柳静秋。
“你、你在说什么?”宁何氏难以置信的看着柳静秋道,明明之前柳静秋对着她也是这幅不咸不淡,清清冷冷的面孔,但是她知道柳静秋只是看着冷傲,实际上最是温顺好欺负不过,根本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如此明确的反调。
柳静秋道:“大壮做的没错。”
石大壮呆呆的看着柳静秋,他是脑子不机灵,但也不是纯傻,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他要优先听谁的话,所以他毫不犹豫执行宁景说的话,虽然被宁何氏的凶样吓到,但是他觉得只要宁景不同意把他发卖了,那他就不用害怕,所以他一直等着宁景出来做主。
只是这一刻,柳静秋突然在他心里,地位也猛的提高,虽然比不上宁景,但是也很高了,石大壮决定,以后主君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主君说他没有错。
柳静秋看了一下石大壮宋如赋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宋如赋眼力劲好,快速拉着石大壮就走,把三个孩子也带了出去,柳婆媳二人。
宁何氏看着柳静秋,额头青筋乱跳,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柳静秋,翅膀硬了,真面目露出来了,景儿不在就敢在我这个婆婆面前耍威风了,真是不得了了,这个家是不是得换个主人了!”
柳静秋任她发火,等她准备平静了一点,才淡淡开口,道:“娘,今日有许多从大阳村回来的嫂嫂夫郎都说,何家那边造谣辱辱骂夫君,话语难听,不堪入耳,这事娘可知道?”
宁何氏没料到他突然提起这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满不在乎的道:“这算什么造谣,不过是做长辈的数落小辈两句话,你们也是不像话,做出把人赶出门的事,今天还不随我回去赔礼道歉,不然这事不就过去了吗?说到底都是怪你,要不是你,景儿他以前在他舅舅舅母前面都是极温顺听话的!”
柳静秋也不理她把矛头又转到自己身上,他淡淡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原来,在娘眼里,这只是数落?”
这话里的讽刺,让宁何氏心里一紧,她今天也听到他们骂宁景,可也只是骂宁景没良心,多了的倒是没有当她的面骂,而且她也觉得上次宁景二人做的事太过分,她娘家哥哥嫂嫂骂两句也是应该的。
现在听柳静秋这样一说,她心里也不由惴惴,她自己本不是什么好鸟,没少在背后嚼人闲话,造别人的谣,只随便一想,就能想到她娘家那些人能说出来的话。
瞬间,宁何氏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道:“他们是景儿的舅舅舅母,能说景儿什么不好,不过就嘴上发发牢骚,终究还是一家人,不可能害了景儿。”
“那娘去打听打听吧 ,这些事在咱们村,应该也传遍了。”
宁何氏怀疑的看了柳静秋一眼,快步往门外走去,她倒要自己亲自去问问。
柳静秋也由着她,他理解宁何氏对自己娘家的信任,何家对他和宁景只是外家,但对宁何氏来说那是她从小到大的家,那些人是她的至亲,不可能害了她,以及她儿子。
只有让她亲耳去听听,打醒她,才能让她知道她把何家当家人,人家把她当泼出去的一盆水,用得到时就唤过去当奴才使当钱袋子用,不能满足他们的时候,她就是他们的仇人。
柳静秋就等着,一直到了晚饭十分,宁何氏才从外面回来,一张脸又红又白,带着一股颓唐,她的嘴角带着白沫,嘴唇发干,似乎和人起了很久的争执,最后也不知辩没有辩过人
“景儿呢?”宁何氏犹豫了一下,才问柳静秋。
柳静秋还坐在原处,喝着茶,手里拿了一本书,就着烛光看书,厨房里热着饭,还没有开动。
他放下书本,看向宁何氏,道:“夫君喝了些酒,还在休息。”
“娘可是听到那些事了?”
宁何氏沉默了一下,她是特意去打听的,听到的东西比柳静秋多,也难听数倍。
何家人是看着宁景长大的,现在什么脏水都往宁景身上泼,说他从小偷奸耍滑,不学无术都算轻的,还说宁景克亲,他爹就是被宁景这个祸害克死的,关于宁景去年那些捕风捉影调戏哥儿的谣言也被何家人“证实”了,他们说的信誓旦旦,还说宁景已经签了那个荒唐的保证书。
更甚至,他们还说宁家现在如此富贵,是宁景在外面偷抢坑骗,还有人看到他从牢房出来,要再难听点,就是宁景让夫郎去做皮肉生意养他。
他们是宁景的舅舅舅母,这些话由他们嘴里说出去,几乎没人怀疑。
至于柳静秋,他是哥儿,自然更好造谣,而且基本是很难听的黄谣,这些人对于如何攻击女子哥儿,总是有一套针对的。
宁何氏虽然不待见柳静秋,但也不是能见得别人这样骂她儿媳妇的人,说她儿媳妇偷人,破鞋,去卖,不就是骂她儿子窝囊废么!
而且她哥哥嫂嫂不仅骂她儿子儿媳,连她也没有放过,说她没良心,带出宁景这个小畜生,敢这么对他们这些长辈,让宁何氏不如死外边,别再回何家了。
他们全然忘了,是他们把宁何氏哄骗回去,给他们做牛做马,掏光了宁何氏身上的银子,没了就一脚把人踹回去。
宁何氏刚开始还不信这些话,还和人大吵一架,结果越来越多的人过来证实,何家人就是这样说的,他们大阳村早传遍了,下雪天就靠聊这个打发时间。
现在都去走娘家,估计今天之后,这些谣言就要满天乱飞。
现在宁何氏也知道为什么柳静秋说石大壮做的没错,
“我明天就回去,让他们去把这些事和外面人说清楚,他们是景儿的舅舅舅母,怎么能如此污蔑景儿,景儿可是要考功名!他们这是想毁了景儿!”
柳静秋心里知道宁景是不会去考功名的,但也不会这个时候告诉宁何氏,这件事就是要宁何氏急,越急越好。
他道:“娘,您觉得您去说,何家那边会照做么?”
宁何氏顿了顿,道:“他们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天天上门去闹,他们毁我儿声誉,我就让他们不得安生,大家都别想好过!”
柳静秋缓缓摇头,道:“现在重要的是夫君的名声,娘您这样上去闹事,只会让更多人看笑话,说不定何家人看我们只敢这样闹一闹,更加肆无忌惮,那些看热闹的人见我们迟迟拿不出反驳谣言的证据,越会相信那些谣言是真的,这样做只会让事情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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