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崔青枝的影响,不仅康祺、梁大娘子、施宇对颜小娘子视而不见,晚于颜小娘子补进寒竹院的两个人也假装看不到颜小娘子,从来都不与颜小娘子说话。
崔青枝回到寒竹院的第二天,带着手捧大小礼盒的仆人出现在冷晖院外,求见虞珩和纪新雪。
“不见。”虞珩专心致志的为碟子里的鱼肉挑刺。
纪新雪埋头剥虾,懒得抬头说话。
虞珩说的对,不见,见了就是麻烦。
身体已经抽条的青竹悄无声息的退出凉亭,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崔小娘子说不当面谢过救命之恩,连觉都睡不安稳,请郡王和县主成全她。”
纪新雪将最后一块虾壳扔进脚下的木桶,看着整齐排列成两盘的大虾仁,心中充满成就感,随口道,“我们在用膳,让她等着。”
为了宫中德妃和良妃能相安无事,他也不能对礼数周全的崔青枝过于无情,这个脸面怎么给,却是他说了算。
等虞珩和纪新雪吃完鱼虾,又饮下消食的茶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青竹小声提醒二人,“崔小娘子始终等在门外没有离开。”
纪新雪看了眼凉亭外晒的蔫头蔫脑的花草,气得笑出声来,如果他没记错,冷晖院外面没有任何能遮挡阳光的地方。
崔青枝竟然挺着刚修养好的身体在烈日下等候,逼着他和虞珩见她。
“让她进来,着人泡壶消暑的茶水。”纪新雪点了点头,懒散的靠在凉席上。
与崔青枝同行的还有康祺,二人身后的健仆捧着摞在一起的礼盒。
看清崔青枝和康祺的脸,纪新雪抬起帕子掩嘴轻咳,生怕不小心笑出声来,让小娘子们面子上过不去。
只能说虞朝的日光过于毒辣,这才多久的时间,就将两位小娘子晒出了色差。
崔青枝关切的看向纪新雪,“县主可是身体不适?我听闻你去年大病后身体始终欠安,特意为你准备两颗人参。”
虞珩忽然开口,“多少年的人参?”
崔青枝没想到虞珩会突然开口,嘴角的笑容渐浓,“十年的人参,正适合为县主补身。”
“日常补身用当年的人参最好,想要有好的药效,至少要百年以上。”虞珩摇了摇头,语气难掩失望。
他自然不缺当年的人参,也不缺百年以上的人参。
但百年以上的人参,每隔十年,在药效上都有细微的变化,公主府中缺一百三十年和一百五十年的人参。
崔青枝脸上的笑容僵住。
当年的人参怎么能拿得出手?
百年以上的人参给宫中的良妃娘娘补身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送给你们?
纪新雪又轻咳两声,只想快点打发走崔青枝和康祺,委婉的道,“我没什么事,只是惯常会在饭后没精神。”
康祺笑着道,“我陪你说说话,你就有精神了。”
纪新雪目光对上康祺天真纯稚的双眼,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清康祺是真傻还是假憨。
他脸上的客气逐渐变成冷淡,直言逐客,“谢礼我已经收到,换成是颜小娘子落水,我也会去救,你不必放这件事放在心上。”
崔青枝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
她早就认清虞珩和纪新雪不是她能轻易打动的人,短时间内,她惹不起他们。
所以她不仅有意避开虞珩和纪新雪,也从来不敢打李金环和张思仪的主意。
专门来感谢虞珩和纪新雪的救命之恩只是顺便,崔青枝主要是想说服虞珩和纪新雪答应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无视颜小娘子的存在。
只要虞珩和纪新雪答应她,李金环和张思仪就不会拒绝她。
站在冷晖院外煎熬等待的一个时辰,已经让崔青枝知道此行的目的无法轻易达到,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艰难到这等程度。
崔青枝眼角忽然落下泪水,哽咽道,“不怕郡王和县主笑话,我那天真是吓坏了,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
康祺默默抱住崔青枝,眼中也跟着流出泪水。
崔青枝极有条理的与纪新雪和虞珩讲述那日发生的事,将错处都归结到颜小娘子头上,忽然挣脱康祺,往纪新雪怀里扑,“每每想起当日在水中的绝望,我都吓得夜不能寐,如何敢忘记郡王和县主的救命之恩,我阿耶阿娘和我姐姐也会竭尽全力的报答郡王和县主。”
纪新雪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离开原地,慌张中被狠狠的绊了一下,全靠虞珩及时伸手扶他才没摔倒。
虞珩心疼纪新雪倏地白下去的脸色,冷笑道,“你们崔氏的感激只值两颗十年的人参?”
崔青枝捂住因为纪新雪躲开磕在凉亭上的额头,眼中怒火喷涌而出却硬生生的忍了下去,低眉顺眼的道,“我还带来其他谢礼,这就拿给郡王和县主看。”
“不必!”虞珩锐利的目光将正捧着盒子的康祺定在原地,他冷声道,“将那日下水的仆人和去给姜院长报信的仆人叫来,告诉他们,崔氏小娘子专门携重礼前来,要亲自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让他们将礼物分了,不必再回本王。”
说罢,虞珩再也没分给崔青枝和康祺半分目光,扶着崴到脚腕的纪新雪离开凉亭。
“是!”青竹应声,推了下身边傻站着的紫竹,让紫竹去办虞珩的交代。
他转身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崔青枝和康祺,阴阳怪气的道,“劳烦小娘子多等,这几个仆人因为救崔小娘子有功,得了郡王的厚赏,还没缓过高兴劲儿,听到崔氏的礼遇,定要喜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多久才能回神。”
崔青枝眼中快速浮现泪水,拿着手帕狠狠的擦了数次都没擦干净,每次刚抹掉眼泪,都立刻有更多的泪水糊在眼眶上,终究还是没忍住怒火,猛得推开康祺,想也不想的朝着摆放着礼品的桌子踹了过去。
凉亭内的桌子,自然是石桌。
石桌和石桌上的礼品都没事,崔青枝用尽全力的脚踝却发出‘咔嚓’的声音。
“嗯!”崔青枝发出痛苦的闷哼,软软的委顿在地上。
“阿姐!”康祺顾不得手臂撞在凉亭柱子上的疼痛,连忙去扶倒在地上的崔青枝。
青竹观望半晌,好心提醒康祺,“康小娘子别急着哭,先派人去给崔小娘子找个大夫,要不是怕您和崔小娘子又要带着重礼来谢,我就遣个仆人替你们找大夫了。”
“放肆!”
“你怎么敢如此和小娘子说话?”
崔青枝带来的健仆厉声呵斥,看向青竹的目光满是威胁。
青竹冷笑,半点都不怕能装下两个他的健仆,高声道,“怎么?你们要在冷晖院替小郡王教训我?”
院子内分散在各处的仆人齐刷刷的看向崔青枝的健仆,目光满是警惕和敌意。
两个健仆忽然打了个哆嗦,沉默良久,在青竹不善的目光中期期艾艾的道,“没,我们没有。”
脚腕肿起的崔青枝和康祺狼狈的离开冷晖院,她们带来的谢礼在青竹的见证下,由那日出力的三个仆人分走。
纪新雪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被崔青枝吓崴脚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算严重,躺下半个时辰后,竟然完全没办法再落地。
虞珩找来的大夫说纪新雪的脚要三五日才能恢复正常,具体是三日还是五日,要看个人体质。
纪新雪生无可恋的靠在软塌上,他前日刚和兄弟姐妹们陪嘉王用过膳。
嘉王如今也算半个忙人,应该没有那么快想起他?
古语有云:怕什么,来什么。
纪新雪绞尽脑汁的想理由避开四娘子,提前从国子监溜回王府,居然在王府侧门与同样是提前回府的嘉王撞了个对脸。
听见马车外响起给嘉王问安的声音,纪新雪依次看向马车内的缝隙,试图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马车侧面的帘子忽然被掀开,露出嘉王带着笑意的眼睛,“你回来的正好,我今日心情好,许你陪我饮杯酒。”
纪新雪正值心虚,声音格外响亮,“是!”
可以在马车里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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