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喜于见到钟娘子的变化,少不得要任劳任怨的为钟娘子收拾烂摊子。
钟娘子偷偷藏起来的时候只带着李嬷嬷和彩珠,难免让其他伺候钟娘子多年的人伤心,首当其冲的就是陪伴钟娘子七年的彩穗。
纪新雪安抚仆人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给钱。
劳苦功高的人多给,浑水摸鱼的人少给。
反正他也要赏白墨院的仆人,安稳人心,索性连栖霞院一起赏了。
栖霞院的气氛变得轻松欢快的时候,松年来了。
与松年同行的还有心不在焉的纪璟屿,他们来接纪新雪去前院。
被钟娘子留在栖霞院的李嬷嬷面露警惕,下意识的挡在纪新雪身前,“为什么要让五娘子去前院?”
松年好脾气的解释,“金吾卫离开前,小主子们都不能去国子监上学,大王说‘与其让他们在院子里闲着,不如来前院陪我解闷。’”
李嬷嬷闻言,眼中的警惕逐渐散去。
纪新雪若有所思的望着李嬷嬷,觉得李嬷嬷应该与钟娘子一起读书、背书。
嘉王的伤确实不重,或者说发生在黎王府的事,给嘉王的脸面带来的伤害,远远胜于给嘉王的屁股带来的伤害。
纪新雪到前院的时候,嘉王正坐在厚实软和的毛毯上,左右分别坐着三娘子和四娘子,大娘子坐在嘉王对面。
嘉王穿着烟青色长袍,表情还算平静,看到纪新雪进门,招手让纪新雪到他身边去。
三娘子主动让开紧靠着嘉王的位置,去另一半靠着大娘子坐下,纪璟屿脱靴后,坐在大娘子和四娘子中间。
几个人刚好围成不规则的圆圈。
感觉到嘉王盯着他半晌,既没移开目光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纪新雪忍不住抬手在头上的两个小花苞上摸了下,“阿耶?”
嘉王伸手在纪新雪头上揉了揉,轻而易举的将纪新雪保持整晚的发型毁掉。
纪新雪熟练的捡起散落在长毛地毯上的银红色发带,半点都不觉得奇怪。
嘉王的手握住纪新雪拿着发带的手,面色复杂的道,“发带和裙子都很好看,下次换个颜色。”
纪新雪任由嘉王将他手心的发带拿走,随手丢到身后。
他目光幽幽的望着嘉王,“这是小娘子们最喜欢的颜色,我穿着不好看吗?”
“好看!”没等嘉王说话,四娘子就拍着手道,“阿雪肤色白,最适合银红色,我那有匹水红色的缎子,回头让人给阿雪送去。”
大娘子和三娘子闻言,都有意活跃气氛,哄嘉王高兴。纷纷提出自己也有桃红和烟红的绫罗要送给纪新雪。
纪璟屿也开口,要送纪新雪块手指肚大小的粉宝石做首饰。
纪新雪的表情逐渐变成与嘉王相同的有苦难言。
反倒是嘉王察觉到纪新雪的神情变化,发现纪新雪不是真的喜欢身上粉嫩的颜色后,心情逐渐转好,大方的添了五匹粉红水烟罗给纪新雪,让纪新雪糊窗户用。
被猛男粉环绕的纪新雪在兄姐们期盼的目光下艰难点头,胸口萦绕淡淡的悲壮。
嘉王将儿女们之间和乐融融的氛围看在眼中,紧绷的肩颈稍稍放松了些,伸直长腿,言简意赅的道,“谁能猜到金吾卫为什么突然围住王府,有赏。”
散漫的众人顿时危襟正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纪璟屿率先开口,“我昨日已经在阿耶这里听到答案。”
大娘子沉思片刻,看向最小的纪新雪,“阿雪先说。”
纪新雪见房间内只有嘉王和兄姐,松年亲自在外面守门,小声道,“圣人昨日……仍旧不解气,我猜王伯王叔们府外也有金吾卫。”
四娘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我没想过。”
昨晚闹起来后,她就跑去大娘子那,除了让人去白墨院看纪新雪的情况,只知道哭。
嘉王笑了笑,不知从何处摸出朵只有四娘子会喜欢的绢花,插在四娘子头上,“你倒是诚实。”
三娘子从四娘子忽然惨不忍睹的发髻上移开目光,吞吞吐吐半晌,只说出‘宫中’两个字,眼中的担忧却浓烈得几乎要溢出。
轮到大娘子时,大娘子道,“恐怕有人趁乱构陷阿耶,或者在圣人面前进阿耶的谗言,圣人知道阿耶没有错处,心中却不痛快,所以才故意吓唬阿耶。”
嘉王没说谁对谁错,从身后掏出几张薄薄的‘纸’分给众人,纪新雪仗着距离嘉王近,将所有‘纸’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全都是地契。
大娘子、三娘子和纪新雪每人一间铺子,纪璟屿和四娘子得到京郊的小庄子。
见众人将地契收好,嘉王才告诉众人答案。
金吾卫围住王府的同时告诉嘉王,焱光帝病重,为防止动乱,才会命金吾卫围住所有亲王府,焱光帝命皇子们在王府斋戒,为他祈福。
纪新雪单手杵在地上,几乎能听见胸腔内剧烈的跳动声。
焱光帝竟然……
这是何等的喜事!
他环顾四周,四娘子满脸懵懂,慌张的偎进嘉王怀中。
纪璟屿眼角眉梢皆是复杂,唯有眼底深处藏着盼望和轻松。
大娘子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紧绷的下颔线却暴露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三娘子握紧双拳,眼中满是明亮的怒火,恨不得能在金吾卫口中已经气若游丝的焱光帝胸膛正中央补上一拳。
纪新雪去看其他人反应的时候,他杵着地面剧烈喘息的模样也被嘉王看在眼中。
嘉王等儿女们的情绪都平静下来,才再次开口,“你们离开后,我就要在院子里闭门不出,茹素为圣人祈福。阿雪生辰特殊,与圣人有缘,留下与我一同茹素祈福。你们都消停些,不许在府上做吵闹之事。”
大娘子眼中浮现不甘,“圣人危在旦夕,就没想过要阿耶进宫侍疾?”
“你回去喝些败火的汤药,莫要因为担心圣人失了分寸。”嘉王深深的望着大娘子。
大娘子心头的不甘更浓,却不得不在嘉王极具压迫性的凝视下,主动移开目光,“是”。
其他人陆续离开后,始终坐在原地没动嘉王忽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轻笑,“金吾卫还告诉我一个消息,连璟屿都不知道,你猜猜是什么?”
纪新雪沉默片刻,慢吞吞的挪到嘉王身边,将头埋进嘉王怀里,闷声道,“我不猜,阿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如果事情已经糟糕到非要他去死才能保全嘉王府,他也愿意。
他相信嘉王不会在还有退路的情况下放弃他。
嘉王将手搭在纪新雪肩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当年为圣人献方的神仙子有个师弟,神仙子的师弟在十日前当众表示,愿意效仿神仙子为圣人入药,如果圣人找不到最佳药引,可以多用些次等的药引达到相同的效果。”
纪新雪无声收紧抱住嘉王的手臂,苦中作乐的想,如果只是挖心,应该还有隐瞒他性别的办法。
嘉王垂目望着纪新雪漆黑的头顶,无情的嘲笑,“你怕什么?金吾卫告诉我,这、只、是、坊、间、传、闻。”
纪新雪更努力的往嘉王怀里缩。
这简直比最恐怖的鬼故事还吓人。
在嘉王以外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小郎君的情况下,他和伊王府的小娘子可以是次等的药引,焱光帝的所有儿子和孙子也可以是次等的药引。
偏偏还是在焱光帝病危且从未考虑过皇储的时候传出这种消息,分明是在考验皇子们为了皇位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第38章
嘉王说要茹素为焱光帝祈福,真的让松年着人搬空前院的一个房间,只留下一个长桌、两个蒲团。
纪新雪每日鸡鸣时起床,身着素衣去专门为焱光帝祈福的房间,天黑才能离开。
祈福的过程很枯燥,纪新雪只有两个选择,抄写经书或者坐在蒲团上发呆。
每次金吾卫拜访嘉王的时候,松年都会提前敲窗或者用其他方式提醒屋内的人。
纪新雪需要立刻去桌前抄写经书,或者端正的跪在蒲团上为焱光帝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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