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帘子应声掀开,老掌柜也就是林钊笑眯眯的看向分别坐在两边的人,“小郡王,宁淑县主。”
“你怎么在这?”虞珩眼中闪过诧异,上次他来挑马的时候,林钊都没跟着他。
林钊睁眼说瞎话,“这边的帐不太对,我亲自来看看,没想到刚来不久,就听人说小郡王也来了。”
面对纪新雪好奇的目光,林钊殷勤的自我介绍,“奴是封地公主府的管家,长年在襄垣和临漳的公主府之间走动,负责公主府的所有经营,您叫奴林钊即可。”
纪新雪笑着对老掌柜点了点头,心下却很诧异。
听虞珩说起林钊的时候,他还以为林钊是个正值壮年的精明男子,或者是个极迂腐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看上去十分风趣的小老头。
所谓大庄,最突出的特点在于‘大’字,除了连成片的上好耕地还有紧挨在一起的山林和鱼湖。
最外围是连成片的住户,这些人都是大庄的佃农,公主府不求大庄有能有盈利,也无需交税,大片上好的土地,出租的价格都极低,因此对佃农的要求很高,许多佃农都是耕读人家,或者家中有人会门手艺,能在内庄做活。
因为虞珩和纪新雪临近中午才从长安出发,要在晚上城门落钥之前回内城,没有时间在庄子里久留,马车直接停在内庄门口。
说是内庄,实际上与别院差不多,里面甚至有不输给寒竹院的小型演武场。
老掌柜亲自带着虞珩和纪新雪去马厩看马。
马厩的味道极为清新,显然是特意打扫过。
小马都被圈在一起,分别是通体白色的小马、身上大多数地方都是白色,表面却浮着层灰毛的小马、通体浅褐色的小马、还有一只通体漆黑,额头中间却有缕白色,四个脚腕以下也皆是白色的小马。
纪新雪一眼就看中最后一只小马。
时刻注意着纪新雪神色的老掌柜立刻道,“这是从南边来的马,虽然模样格外俊秀,但血统并不算纯正,恐怕没法与名马后代相比。”
在虞朝,真正的名马大多都来自北疆和西边小国,南方的马终究要在各方面差上一筹。
若不是这匹马确实好看到独树一帜,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现在虞珩面前。
纪新雪完全不在意林钊的话,他要匹合眼缘、够温顺的马就好,非要名马后代做什么?
又不需要名马后代随他上战场与人搏杀。
见纪新雪心意已定,老掌柜立刻让人将被纪新雪选中的小马单独牵出来。然后带着虞珩和纪新雪去距离马厩不远的空院子,让纪新雪试着与小马亲近,免得真正接触后纪新雪又不喜欢这匹马,平白耽误许多时间。
老掌柜一只手抓住小马的缰绳,另一只手拿下腰间的布袋递给虞珩,对纪新雪道,“您先试着让它熟悉您,接受您给它的食物。”
虞珩从布袋中掏出豆饼递给纪新雪,指点道,“你拿着豆饼慢慢从它眼前划过,然后停在半空中,小马会自己去吃豆饼,然后舔舔的手心记住你。”
纪新雪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马儿接触,从前却没少听说因为训马、驭马不当而重伤的惨案。心中既兴奋又紧张,格外听虞珩的话,一丝不苟的完成第一次喂马。即使早就眼馋小马缎子似的毛发,也只是在目光中透露些许,控制住了想要上手的欲望。
等小马熟悉他之后,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老掌柜原本是眉目含笑看着虞珩教纪新雪亲近小马,看了一会后,表情却越来越僵硬。
您怎么只知道对宁淑县主说一些冷冰冰的话?
难道没看到宁淑县主喜欢小马的同时也有点害怕小马,就算不敢托着宁淑县主的手怕唐突了人家,您也可以更主动点!
别总是说马啊,您将从古至今所有的名马都说给宁淑县主听做什么?难不成以为您是在给学生上课吗?
……
老掌柜疯狂的给虞珩使眼色,希望虞珩能别在句句不离‘马’字。
虞珩看到老掌柜佛是抽筋的面部表情,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白天小憩的时候忘记关窗,吹到了脸?”
纪新雪也顺着虞珩看过来,关心道,“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不用始终陪着我们。”
老掌柜十分感动,含泪拒绝虞珩和纪新雪的好意。
他抹了把脸,哑声道,“刚才一阵风吹过,老奴迷了眼睛,现在已经好了。”
虞珩和纪新雪面面相觑。
刚才有风吹过?
等纪新雪好不容易才和小马熟悉起来,可以轻轻摸小马的额头时,虞珩忽然道,“你要不要给这匹马取个名字?”
纪新雪凝神思索了一会,问虞珩,“你的马长什么样?取了什么名字?”
“是匹枣红色的小马,叫红翡。”虞珩答。
已经彻底放弃希望的老掌柜眼中猛得闪过亮光,提议道,“县主马不如叫白玉?”
听上去就和红翡很有渊源。
纪新雪却被老掌柜逗得笑出声来,指着小马对虞珩道,“它这么黑,怎么能叫白玉?”
小马不知道面前的两脚兽在说什么、笑什么,它只知道自己被喂了好吃的东西后,有乖乖的给两脚兽摸头,所以两脚兽会不会再给它些奖励?
虞珩被笑弯了腰的纪新雪抓着手臂,不得不离开原地,他的目光在纪新雪的笑脸上停留良久,转头看向正眼巴巴的望着纪新雪,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主人无情嘲笑的小马,也露出个浅淡的笑容。
老掌柜惆怅的叹了口气,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虞珩和纪新雪。
算了,小郡王和县主高兴就好。
他真的是老了,唉。
最后,纪新雪为小马命名为‘白香’。
纪新雪和虞珩怕不能在落钥前赶回长安,不敢在大庄多留,得到老掌柜会亲自带着白香回长安的保证后,就立刻返程。
到底是在庄子上耽搁太久的时间,回到长安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好在虞珩的车架在城门时不用排队,两人才能畅通无阻的回到内城。
虞珩先将纪新雪送回王府。
目送纪新雪走到门口后转身对他挥手,身影彻底消失在侧门处,虞珩才对驾车的人道,“回府”
虞珩在英国公府侧门处下车,步行回六房东院。
驾车的人不是英国公府的奴仆,他会将虞珩的车架赶往安国公主府在英国公府附近的产业中,明日一早再来接虞珩去上学。
虞珩独自走到六房东院的门口时,忽然被人叫住。
“我的小祖宗,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国公好不容易才能借着给圣人请安的机会回家看看,在辉和院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见到您的人影。”
说话的老管事想要去拉虞珩的手,却被虞珩躲开,“祖父还在等我?”
“国公倒是有心等您,但他皇命在身,必须在城门落钥之前离开长安,只能先走了。”老仆说到此处,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虞珩的目光含着淡淡的责怪,“国公知道您在国子监请假后就不知所踪,很是为你担心,离府时特意嘱咐世子,等您回来,一定要让人去给他送信。如今国公夫人和世子还在辉和院等您,您快去看看?”
虽然是问句,老仆却完全没考虑虞珩会拒绝的可能,话音未落,已经转过身往辉和院那边走。
虞珩的反应确实没在老仆的预料之外。
两人还没进门,就能听见国公夫人担心的声音,“凤郎这是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要不你让人去琳琅楼问问。”
世子的语气同样满含担忧却还要强打起精神安慰国公夫人,“我已经让人去了,掌柜听闻是英国公府的人,态度十分恶劣,什么都不肯说。”
老仆高声道,“夫人、世子,小郡王回来了。”
国公夫人大步走到门口,泪眼婆娑拉着虞珩的手臂,将虞珩往怀里搂,“这是去哪了,怎么半点音信都没有。”
“去京郊大庄看看。”虞珩老实答道。
“不是不让你去京郊大庄,也不是阿婆非要时时刻刻的知道你在哪。”国公夫人擦掉脸上的泪水,目光殷切的望着虞珩,“但你毕竟是正在上学的年纪,不该在应当在国子监的时候出现在其他地方,还完全不告诉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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