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耐着性子与纪新雪对视,“什么怎么办,这件事与嘉王府有关系吗?”
没有,只是发生地点在嘉王府。
如果不是嘉王府正好在今日办宴,纪宝珊刚好甩开奶娘和女婢出现在王妃的正院,非要缠着虞珩不放,今日的闹剧未必会发生。
纪新雪默默站到墙边,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心中感慨。
小郡王真惨。
嘉王见纪新雪主动让开路,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反而愿意多与纪新雪说几句话。
他嫌天色转暗看不清纪新雪的表情,弯腰将纪新雪抱在手臂上,语重心长的道,“如果是你受了委屈,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你讨个公道。小郡王与我有什么关系?世上又不是只有他在受委屈。今日我管了他,明日是不是还要管别人?”
“如果你从未见过的表弟或表妹得罪了我,你会来给从未有交集的人求情吗?”
世上不平事那么多,怎么能管得过来。
纪新雪心中忽然升起难以言喻的羞愧。
也许是嘉王在他心中的形象过于伟岸,他竟然差点忘记,嘉王是在焱光帝那个厌子症精神病的手下讨生活。
如果嘉王帮助小郡王,势必会得罪英国公。
至今都没等到应得封号的小郡王想要回报嘉王,唯有金银财宝,但嘉王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
反而英国公是焱光帝的近臣,在焱光帝面前很有体面。
“阿耶,我错了。”纪新雪认错态度极为诚恳。
嘉王放下纪新雪,拉着纪新雪的手继续往前走,“你没错,是阿耶……”
纪新雪没能听见被微风吹散的后半句话,他侧头看向嘉王,试探着开口,“那我去将小郡王叫来?”
没有嘉王帮忙,他也可以教小郡王些说辞,起码能让小郡王少踩几个坑。
纪新雪走远后,嘉王却没急着去找信阳郡王府和英国公府的人,他在原地停留半晌,不知是遗憾还是感慨的道,“小五竟然如此懂事。”
若是纪新雪胡搅蛮缠,他自然有无数办法让纪新雪服软。
纪新雪体贴乖巧,反而让嘉王心软得一塌糊涂。
无论纪新雪是为何轻易放弃让他给虞珩做主。
纪新雪能在他态度坚决的拒绝后立刻放弃,却仍旧愿意用自己的方式给虞珩想办法,怎么看都是极为聪明且坚韧的表现。
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圆滑而不世故,让嘉王怎么能不喜欢?
松年沉默的停在与嘉王只有两步远的地方。
作为合格的心腹,他十分清楚,嘉王此时不需要他的应和。
“罢了,我懒得去见那些人。”嘉王转身往纪宝珊的院子去,有空余的时间,还不如去看看女儿,“你将信阳郡王府的人和英国公府的人叫去叔公休息的院子,说我在那里等着他们。让信阳郡王府的人两刻钟之内到,英国公府的人半个时辰后到。”
纪新雪先回栖霞院取了些东西,才赶往苏娴的院子。
虞珩已经醒了过来,正满脸阴郁的靠在软垫上发呆,见到纪新雪进来,眼中才有了点神采,“你……”
纪新雪直奔虞珩被架在高处的红肿脚腕,掏出回栖霞院取的干净帕子糊在上面,还没来得及用力,眼前肿成猪蹄子的脚腕忽然凭空消失。
他愣了下,侧头看向虞珩的脸。
虞珩羞的满脸通红,感觉到脚腕上的药膏已经抹在被褥上更是羞愤欲死,慌张又羞涩的模样就像是即将被抢去做压寨相公的书生,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县主,怎么,怎么了?”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在学堂的人设是冷淡的高岭之花,纪新雪差点脱口而出,‘你就当我是在调戏你吧。’
纪新雪面色古怪的轻咳一声,也有些脸红,憋笑憋得脸红。
果然每个大魔王都有鲜为人知的一面。
“信阳郡王府和英国公府的人对发生在王妃院子里事有异议,想请阿耶主持公道,你也要过去。”纪新雪扯了扯虞珩身上的被,瞥见虞珩因为力气过大而青筋崩起的手,再次轻咳一声,才一本正经的开口,“我给你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过去。”
虞珩的手松开又重新握紧,“准备什么?”
纪新雪从袖袋中掏出能完全藏在手心中的小盒,打开盖子,给虞珩看里面嫣红的色泽。
除了胭脂之外,纪新雪也没忘记黛粉和其他瓶瓶罐罐,甚至还有根毛笔。
“你脚腕的伤看上去不够严重,我帮你画画。”纪新雪晃了晃格外沉重的广袖。
虞珩只觉得纪新雪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后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目光对上纪新雪亮晶晶的眼睛,虞珩咽下还没说出口的那个字,小声道,“我自己擦,不劳烦县主。”
没必要啊,画的时候还不是要我来?
纪新雪点头,“可以,你擦得快点,我已经很久没画过,可能会生疏,需要找找感觉。”
虞珩擦脚腕的动作微顿,犹豫半晌才张开嘴,“你为什么会画……这个?”
纪新雪等得着急,趁着小郡王不注意,抓着小郡王的拿着帕子定在脚腕上的手,仅用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将药膏擦的干干净净。
他将袖袋中的宝贝们统统倒在床上,又去将桌上的茶盏都端过来。
调色完毕,纪新雪拿着毛笔抬起头,“我尽量轻点,如果觉得疼就告诉我。”
虞珩点了点头,固执的想得到上一个的答案,“你为什么会画这个?”
纪新雪目光深沉的和虞珩对视,试图让虞珩放弃这个疑问。
奈何虞珩仿佛真的不会看人脸色,纪新雪不回答,虞珩就不肯移开目光。 纪新雪被虞珩专注的目光看得心里发麻,只能再教虞珩一个道理,“女郎的事情你少问。”
半晌后,虞珩才“嗯”了一声,短暂的移开目光,很快就又将视线放回纪新雪的脸上,哪怕没有张嘴说话,存在感也极为强烈。
“唉”纪新雪将胭脂盒盖严放在手帕上,终究还是败给虞珩的固执,他小声说道,“小时候,阿娘总是让我和她学各种礼仪,明明知道我已经学会了,还是让我一遍遍的做给她看。我不耐烦的时候就在身上画点痕迹出来,阿娘心疼我,会让我歇歇。”
实际上却是那个时候的纪新雪心态还没彻底平和下来,根本就不想与钟娘子学女子礼仪,所以才天天‘崴脚’、‘扭伤’。
钟娘子越来越不好骗,纪新雪才想到画些红肿痕迹的主意。
后来纪新雪对现实低头,很是下了番苦功去学礼仪,钟娘子却有在这方面越来越苛刻的迹象,纪新雪才又捡起旧业,这么多年断断续续的用着相同的办法,技艺越来越精湛。
虞珩得到答案,才移开视线去看脚腕。
纪新雪忙活半天,非但没有画出红肿的模样,反而将虞珩脚腕上原本的红肿掩盖在色泽奇怪的涂抹下。
虞珩只看一眼就移开视线,没对脚腕上涂抹发表任何意见,他语气淡淡的道,“你阿娘是为你好,当初我阿娘还在时,也极为在意我的仪态。”
纪新雪手下的动作稍顿,虽然很好奇襄临县主是什么样的人却没忍心在这个时候细问虞珩。他笑了笑,开始与虞珩说发生在前院的趣事,重点是和虞珩说清河郡王。
嘉王身份敏感,是重度厌子症焱光帝的儿子,不能插手英国公府和虞珩事。
清河郡王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在他老人家眼中,虞珩名声再差也是自家孩子,英国公再怎么得焱光帝的喜欢,都只是外人。
“好了!”纪新雪放下彻底空下来的胭脂盒,转而去床榻上堆积的瓶瓶罐罐中挑拣。
虞珩再次看向脚腕。
他扭伤的痕迹已经完全被毫无规律且色彩不一的红色和暗红色、浅黑色遮掩的严严实实。
任谁见到他的脚腕都不会认为这是扭伤,说不定会觉得是他贪玩打翻砚台,洗了好几次都不能将沾染的色彩彻底洗干净,所以才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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