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奏折发出的时间……居然是一个月前。
那个时候,焱光帝甚至还没离开长安去行宫避暑,但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消息。
嘉王被虞珩难掩震惊的模样勾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除此之外,我还找到汇报吐蕃截断玉门关内外的联系,肃州已经无法接收到整个陇右道消息的奏折和突厥效仿靺鞨南下频袭关内道北方诸关的奏折。奏折呈上的日期都在先帝驾崩前。”
虞珩想了想,心悦诚服的道,“陛下英明。”
若是嘉王登基后才找到这些奏折,肯定会有人将边境惊变算在嘉王身上。
嘉王点了点头,很满意虞珩一点就透的聪慧。
他想要提拔虞珩,也要虞珩能拿得起来,否则终究难成大器。
边境动荡不是近一天两天才有的事,嘉王虽然愤怒各方都督府和节度使的无能,却明白是焱光帝的种种作为催化异族的野心才会导致今日苦果。
从某种意义上讲,嘉王甚至能称得上幸运。
若是这些奏折后面附注的日期再晚个几日,是焱光帝驾崩后才写下,或者是嘉王登基后才被发现,诸地频频发生叛变的黑锅就会扣到嘉王头上。
嘉王摸了摸袖袋中的紫玉蝴蝶,满脸冷漠的开口,“没事去灵堂露个脸,别总往后宫跑。”
“我只有今日得空去看阿雪。”虞珩一本正经的解释,与嘉王提起他来书房的正事,“陛下可有两宫皇太后的想法?”
嘉王自动忽略虞珩的前半句话,注意力都被后半句话吸引,喃喃道,“两宫皇太后?”
虞珩立刻将纪新雪告诉他的理论尽数告诉嘉王。
奉嫡母为东宫皇太后,生母为西宫皇太后,两者并尊,以东宫为先。
翌日,各地急报逐渐传入民间,百姓们皆知焱光帝缠绵病榻的消息泄露,导致南诏叛变,吐蕃隔断陇右道,突厥频频北下。
尚且没有被边境突然变化的形势影响的百姓,皆希望新帝能早日登基,千万别让外族继续侵略国土。
已经被影响生活的百姓希望新帝尽快登基的心思比前者更迫切,他们盼望着新帝能让他们恢复从前的生活。
三日后,嘉王在群臣的见证下在焱光帝灵前登基,仍旧以焱光为年号,明年改元。
新帝登基的第一道圣旨,不出意外是尊先帝皇后为皇太后。
原配王妃王氏为皇后、孺人郑氏为端妃、孺人许氏为容妃、娘子钟氏为淑妃,其余无出娘子皆为贵人。
纪敏嫣赐关内道庆州怀安为封地,食邑三千户,封号怀安公主。
纪璟屿赐关内道灵州安乐为封地,食邑五千户,封号灵王。
纪靖柔赐河东道蒲州宝鼎为封地,食邑三千户,封号宝鼎公主。
纪明通赐关内道延州金明为封地,食邑三千户,封号金明公主。
纪新雪赐山南东道商州为封地,食邑三千户,封号安武公主。
纪宝珊赐河东道慈州吉昌为封地,食邑三千户,封号吉昌公主。
皇子皇女皆可在封地兴建王府和公主府。
跪着听旨的纪新雪敏锐的察觉到众人封地和封号的不同。
纪敏嫣和纪璟屿、纪明通的封地都在关内道,看似纪璟屿占便宜,食邑几乎是纪敏嫣和纪明通的双倍,但纪璟屿的封地灵州要直面突厥且没有长城守卫,随时都可能成为第二个黎王的封地……黎王的封地现在已经是南诏的地盘了。
纪敏嫣和纪明通的封地却没有这等烦恼。
纪靖柔、纪宝珊和他的封地都在临近京畿道的富庶之地,唯独他的封地有些奇怪。
为其他人宣旨时,都明确的说出以哪道哪州哪城为封地,到他这里只有山南东道商州,没说是哪个城池,安武……商州好似没有名为安武的城池,倒是分别有安业和武关,难道阿耶为他选了两处封地?
纪新雪收敛心思,恭敬的从清河郡王世子手中接过圣旨,悄悄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果然是安业和武关两处合区‘安武’二字,三千户食邑都在安业,但他可以调动武关的兵马。
所有圣旨宣读完,清河郡王和信阳郡王忽然离开群臣肃立听旨的地方,言先帝德妃孕育新帝有功,仅太妃之名不能体现帝王生母的尊贵,请新帝尊德妃为西宫皇太后。
第57章
此话一出,灵堂内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清河郡王和信阳郡王。
莫岣是灵堂所有人中对这件事态度最冷淡的人,他只关心明天的旨意,陛下承诺会在明日为他赐姓。
至于宫中有几个皇太后,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陛下开心,别说两个,就算是十个也没关系。
“这……”崔太保抚掌大笑,“大善!”
他正愁等焱光帝下葬后,崔氏女子进入新帝后宫如何才能不被蒋太后打压,清河郡王建议刚好能解决他担心的问题。
这世上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他不信有两个皇太后,宫中还能太平。
两个皇太后最好在后宫打的头破血流,让新帝无心政事。
其余人或是存着与崔太保相同的想法,希望新帝会被嫡母和生母之间的斗争消耗精力无心朝政,或是单纯的准备送族人进宫伺候新帝,不希望新帝的后宫是蒋太后一手遮天,纷纷在迟疑后面露赞同之色。
只有蒋太师和蒋派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期待已久的皇位飞了已经令人沮丧至极,新帝竟然连太后之位都不想给,实乃欺人太甚!
“陛下三思!莫要效仿前朝成帝,行废嫡母立生母之事。前朝成帝初年的动荡仍旧历历在目,陛下怎能……”说话的老臣重重的叹了气,脸上皆是痛心疾首。
“自古皆是以嫡为尊,蒋太后乃是建兴帝赐给先帝的原配正妻,为先帝孕育儿女、管教后宫,从未有过错处。就算陛下身为皇帝也不能欺辱嫡母,否则上行下效,岂不是礼乐崩坏之兆?”
“陛下事父至孝,也该事母如此!否则如何为万民表率?”
“请陛下三思!”
……
蒋派朝臣纷纷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新帝。
蒋太后咽下嘴中浓郁的铁锈味,眼中忽然流下泪水,她忍耐的闭上眼睛,哽咽道,“圣人大行,我就成了多余的人,既然如此……我便成全陛下!”
说罢,蒋太后突然朝着焱光帝的灵柩冲了过去。
她已存必死之心,打定主意要用命让新帝永远背负逼死嫡母的名声。
莫岣脸色大变,猛地追着蒋皇后冲向灵柩,眼中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
随着布料拉扯的声音响起,莫岣将蒋太后的外袍背部扯了下来,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蒋太后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站在先帝后妃中的颜嫔第一个冲向蒋皇后,“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她死死按住蒋皇后的手臂,阻止蒋皇后再爬起来撞棺,嘴中颠三倒四的说着关心的话,丝毫不给蒋太后说话的空隙。
贤妃挑了下眉毛,分别与站在朝臣中的父兄和德妃交换过眼神后,也走向蒋太后,牢牢限制蒋太后的行动。
“太后莫要扰先帝安眠。”莫岣扔掉手中的外袍碎片,手掌覆在腰间崭新的长刀上,“这里有长刀可供……”
嘉王的手搭在莫岣握刀的手上,阻止了莫岣的动作,他满脸关切的走向正被先帝嫔妃围在中央的蒋太后,单膝跪在地上,“娘娘……”
“哼!”清河郡王往前走了两步,厉声打断嘉王的话,“蒋氏,莫非你也没听清老夫的话?老夫是说同时尊两宫皇太后,并非要废你的后位,你也是大家出身,自幼承庭训,突然寻死觅活,莫不是故意要陷老夫于不义?”
蒋太后被贤妃和颜嫔等人牢牢抓住四肢动弹不得,只能放声啼哭,哀切的唤先帝名讳,假装没听到清河郡王的质问。
“自古以来,从未有两宫皇太后的说法。蒋太后知道陛下偏爱生母,不愿意见陛下背负不尊祖宗家法的名声,才愿意殉先帝为陛下的生母让路,实乃拳拳爱子之心。”蒋太师抹了下眼角不曾存在过的泪水,感叹道,“所谓父母之爱子女,必为其计深远,蒋太后没辜负当年建兴帝和建兴皇后选她为长子妻的期盼,真正做到了对陛下视如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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