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大人早知道太多权利会让皇帝心生忌惮,所以在新皇登基的时候就已经退让颇多,可谁成想天子不信他这个外祖,反倒是亲近旁人。
他们明明才是一条船上的,拥有同一个秘密。
“明明当初公家即位,是我们这些老臣劳心费力,当初先皇想要废储也是顾及着我们才没动手,如今……”
另一位中年男人有些不满地开口,不过除了发几句牢骚,他也做不了什么,否则就不用坐在这儿叹气了。
他们列坐诸位,哪一位不是曾经旁人得捧着的大人,可随着天子即位更改职位,他们有些人是明升暗贬,有些干脆是明着贬,别说油水不好捞,甚至被排挤到边缘地带,连核心都摸不着。
“若是我们这些人也就罢了,连蔺公也……真不知那吕素冬一毛头小子,凭什么凌驾于我们之上。”
被蔺大人称为惠然的男子冷哼,他面容看起来和蔺大人年纪相仿,但其实蔺大人虚长他十来岁,不过他的年纪做吕素冬的爹也绰绰有余。
“他自有他的能耐。”
蔺大人神色淡淡,看不出端倪,但心里已然不快。
同僚们说的委婉,他以前的那些对头嘲笑的可更加直接。
原本以为太子登基成为新皇,他会权力更高一步,没想到情况却不如人意,而且蔺大人总有一种恐惧感,总觉得皇上会杀了他灭口。
虽然说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毕竟他是世界上唯一知晓他秘密的人。
蔺大人也知道这事会杀头的死罪,王室宗亲一旦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可他越发疑神疑鬼,总觉得按照天子的性子,会觉得让他永远闭嘴更加稳妥,否则何必顾忌着他去培养别的亲信呢?
这一番长谈许久,诸位大人都是满腹心事的离开。
邱惠然坐着软轿,去了他外室所在的宅邸。
他的脚步虚浮,可一进内室,他哪还有醉醺醺的样子。
“可回禀秦王殿下,蔺公已被我说动,决定有所动作。”
那外室的侍女颔首,轻巧地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烛火下,燕秦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摩挲着它的纹路,对来人挥了挥手。
这玉佩本是他贴身之物,是母妃留给他的,先前讨赏,他将这玉佩挂在了阿绥的腰上。
细绳微荡,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如今上面已没有了阿绥的体温,但对于燕秦来说,依旧值得赏玩。
他握住玉佩,眼里有些难耐的戾气。
与阿绥贴的越近,越想日夜夜都呆在他身旁。
可惜天子不是慈悲菩萨,开心了才召他进宫,若是繁忙或是情绪稍差,便是十天半个月,他都没法除了在早朝时见上他一面。
从前它也满足这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如今却越发焦躁。
因为他知道皇兄不再是那么好哄的人了,不再是他撒撒娇仗着兄弟情分就能实现愿望的时候。
有时候他倒宁可他们有血缘关系,哪怕是同一个肚皮里出来的都没事,皇兄这反倒不能甩了他去,可他们偏偏不是。
燕秦也是读了礼法的人,偏偏在这事上行事无忌。
不过在与皇兄博弈上,他小心谨慎的落下每一个棋子。
皇兄的手段太过说一不二,明面上没人反对,暗地里那些人却各有心思。
吕素冬、周云放、蔺、薛定春等人,虽然都是他的手下重臣,但他们之间可是各做各的,颇有摩擦。
虽然周云放知道挑拨大人那事儿和他有关,想要委婉地给吕素冬赔礼道歉,但吕素冬可不买他这账,这脸子甩多了麻烦找多了,本来没事仇也成有仇。
更别说蔺大人心有不服,在实权上被吕素冬给压一头。
燕秦做了这么久的动作,但他不清楚为什么皇兄就是对这个吕素冬青睐有加,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都没有多加惩处,那吕素冬作为当今第一权臣,气势越发盛了,好几次明着对他使绊子。
好不容易打动了蔺大人这只老狐狸,燕秦倒是要看看,皇兄还会不会继续护着吕素冬。
蔺绥当然会。
他养着吕素冬,和养着钟琢没什么区别。
那就这几日的奏折,蔺绥眯了眯眼。
这其中有他外祖蔺大人的手笔,竟然也是婉转的谏言,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和燕秦有没有关系,想必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蔺绥的眼线和暗桩再多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顾及得到,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有他无法探听的东西。
蔺绥估算了一下时间,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写朱批。
又是一日朝堂,诸位大臣脸红脖子粗的争吵,仿佛此地不是庙堂,而是村东口菜市场。
江南生匪患,此事弯弯绕绕,竟然扯到了内阁首辅吕大人身上。
薛定春在一旁沉思并不说话,吕党吵翻了天,不仅仅有中立派质疑,新派、秦王派、乃至蔺派都出来指责。
吕素冬跪在地上喊冤,心里早已经把这些人骂了个遍。
那就算是再怎么沉稳的人,面对这种事情也不免愤怒,他毕竟还年轻,算不得老狐狸,有些喜怒于色,被人抓住把柄来嚼口舌。
又是来来回回的翻旧账,参吕素冬的本子都可以堆成小山了。
燕秦眼神隐晦地看着天子,却见天子抬手,依旧保了吕素冬。
在这一刻,他心里难免涌现了无可克制的嫉妒,即使知道蔺绥和吕素冬没有那种关系,但依旧醋浪翻天。
蔺绥自然察觉到了自家小狗身上溢出的醋味,面上情绪不表,只装作一副厌烦模样,宣布退朝。
吕党自然是喜气洋洋,蔺大人神色微变,看了吕素冬一眼,拂袖离开。
蔺大人私底下找了蔺绥,却只得到了一个轻飘飘的回复。
“外祖未免有些手长了。”
蔺大人颓败离开,知道大局已定。
蔺绥可不管他们是不是怨气滔天,这才哪到哪,他不仅仅要放纵吕素冬,还要打压其他人。
半个月内,秦王党和蔺党连连受挫,朝堂上已是剑拔弩张。
蔺绥对裴昔年出手,直接重创燕秦一方,在深秋时派燕秦回漠北对战戎族。
燕秦辛苦了大半年的布局化为虚有,离宫前,他寻了蔺绥一次,求欢时眼睛通红,仿若滴血。
“皇兄当真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
燕秦咬着牙,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
“朕等着你爬回来。”
蔺绥抚着燕秦的面颊,而后被掐住腰弄的更狠。
蔺绥悠悠然地舔着燕秦的眼睛,感觉到薄薄一层眼皮下眼球的颤动。
舌尖红软,煞是多情。
“真可怜啊,怎么还哭了呢。”
蔺绥轻叹,未说完的尾音被冲撞为破碎的语调。
燕秦离京那日,蔺绥没去送。
去了怕是小狗又要兴奋起来,他每个世界遇见的燕秦碎片身上都有属于燕秦的特性,但是又展现出了他不知道的一面。
四个月后,燕秦班师回朝。
举国欢庆,京城百姓夹道相迎,不少闺中女子恋慕英俊高大的秦王,说媒之人不知凡几,秦王通通都拒了。
京城里私底下早有怪异传闻,这对兄弟真是奇怪的很。
至于知情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听说最近不少人想给你做媒,还有人说朕这儿来。”
“皇兄是醋了吗,阿秦心里怎会想别人呢,你吃深一点儿,阿秦都丢了魂。”
经过战事的雕琢,燕秦身上越发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只是在天子面前,他永远都是那只摇尾卖乖的狼犬。
忠诚、护主、妄想噬主。
对于他来说,这本就是并行不悖的。
同样,燕秦也知道,身子如此软的天子,有着怎样一颗冷硬的心。
他给他人间风月,在厮杀时也毫不心慈手软。
两年里,他被数次外派为蔺绥东征西战,扩充版图领土,数次死里逃生,可再度回京,他却又因吕素冬之事,被罚至天牢。
天大寒,燕秦的身子极冷,却又在天子亲吻他身上每块伤疤时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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