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轰——!”
一切重归死寂。
天地变成刺眼的空白。
骤然宣泄而下的雨水穿破云层,如开了闸的水库般将天地笼罩在一层刺不破的黑沉中。
时间在这一刻消失。
耳鸣声阵阵——
……
浑身是被碾压过一般的剧痛,时玉失了神,灵魂终于从虚空中归位。
茫然模糊间,他的手掌触到了一片黏稠,鼻尖自车祸后的烧焦气味下闻到了一股腥气。
从身上覆压而下的男人身上蔓延开来。
那是大片大片,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
……盛悬。
他无力地伸出手,瞳孔震颤涣散,无论如何也无法凝聚,漫天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中,他绝望的躺在昏黑的车厢里,嘴唇艰难滞涩的唤道:
“……舅舅……”
没有回应,除了那双即使陷入昏迷已经强硬的锢在后背上的手,身前的男人悄无声息、再无一点声音。
天边风雨大作。
乌云翻滚而来,咆哮着撕裂这诡异寂静的平静。
昏沉的天空下,黄豆大小的雨点裹挟着寒风落在陷入死寂般的空荡公路上。
时玉感觉到身上男人一点点流散的体温。
冲撞造成的无力下,他的耳边姗姗来迟的传来些许细微的声音。
如从天边传来,又从细若蚊蝇变成擂鼓般轰然大作——
痛的鼓膜发颤,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胸膛里的心跳。
……
“哟,”轻佻散漫的男声含着笑意,他似乎是在车边走了两步,脚步声不疾不徐,尾调拖着些慵懒的轻嗤:“听到你小情儿受伤的消息就来的这么快呢?”
另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快步踩过一地水迹。
在漫天喧嚣的风雨中越走越近。
伴随而来的,是一个冰冷低沉、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沉冷男声。
“我说过,不许伤害他。”
“——你想死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卡宴大门蓦然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扯开车门。
黯淡的天光倾泄而入,时玉艰难地撩起眼皮,眼前是一片空散的白,空白在缓缓褪去,一切都晕上一层模糊的边阔。
接着,一双苍白的、骨节分明的大掌忽然映入眼帘。
看清车内的情况后,大掌顿在空中片刻。
下一瞬,他便毫不留情的冷冷抓住盛悬衣服,将男人粗鲁暴力的扯至一旁。
一切仿佛一个轮回。
被那双大手温柔至极的抱出车厢时,时玉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诡异可怖的噩梦。
梦中是影影绰绰的鬼影和扭曲如默剧般的怪物。
一切都显得荒谬,且荒唐。
……
公路空旷寂静。
淅沥雨声如天地间最后一点声响。
冰冷刺骨的斜风自四面八方扑打在身上。
他被严严实实的护在怀里,身上披上了温暖柔软的宽大外衣。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却模糊的听见了那道风流散漫的声音在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他怎么办?”
抱着他的男人气息冰凉,胸膛温热,说出的话却如同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般,带着漠然的冷意:“杀了吧。”
“这可不行,现在还没到和盛家硬碰硬的时候。”
另一道男声含笑,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在下一秒陡然一变:“……操,盛家派人来了,妈的这有二十分钟没,咱们先走——沈拓!别特么墨迹了!走!”
阴沉昏暗的暴雨天色下。
表情冰冷的男人无动于衷,他缓缓撩起眼皮,幽沉漆黑的凤眸隔着重重雨幕看向车厢内陷入昏迷,身体还在流淌着鲜血的男人。
“喂,我说你……”
“噗——”
一声皮肉接触的沉闷声响,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压抑克制的闷哼。
漫天细密的雨水汇聚成流,汩汩涌动着冲走满地黏稠的血迹。
沈拓不冷不淡的收回腿,锃亮干净的军靴皮面骤然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漠然的垂眼睨着盛悬胸口几乎扩大了一倍有余的狰狞胸口,他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好了,走吧。”
沉默的列队上车。
数列机车队伍呈环绕状团团围住最中心的库里南,一路朝幽暗的道路尽头极速驶去。
* *
从昏迷中醒来时。
时玉最先听到的是医疗机器中发出的“滴滴”声。
声音在极近处响起。
他眼睫颤了颤,缓慢的睁开眼。
煞白的光亮顿时刺得眼睛生痛,艰涩不已。
缓了好半晌,他才从胸口难受想吐的沉闷中恢复了些力气,这才发现病房内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整间病房只有玄关处一盏壁灯在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光亮笼罩不到的地方,陷在一片黑暗中。
时玉头痛欲裂,再次闭上了眼,那股刺目的白光逐渐自视网膜中褪散。
周遭的一切都静谧和谐,丝毫没有昏迷前的混乱诡异。
他撑起身子,视觉恢复正常后努力想要直起身观察周边的情况。
下一瞬,刚撑起来的胳膊便是一软。
时玉眉心一蹙,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姿势,便要重重的跌落回床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陌生的呼吸声忽然自黑暗中响起。
即将摔下的身体眨眼间便被一条修长有力的胳膊稳稳接住。
他被半揽进怀里,昏暗中,听见了头顶响起的轻匀呼吸。
这是一个宽大结实的怀抱。
胸膛温热,心跳有力。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响起在安静室内的低冷男声。
“没事吧。”
声音与昏迷前的男声完美重合。
时玉瞳孔震颤,想到了昏迷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话。
他脸色称不上好看,静了许久,才轻声道:“……沈拓?”
头顶的呼吸一顿。
这个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时玉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还在怔忡间,他的下颌便被不轻不重的捏住抬起。
暖橘壁灯隐隐打落的朦胧光影中。
时光如流水般划过眼前的男人,使他的模样从两年前的青涩单薄,变成如今的俊美沉稳,深沉冷冽。
隔着一层浅浅的光晕,时玉对上了沈拓的眼睛。
那双幽暗的似乎能淹没一切光亮的黑眸深邃暗沉,一眼望不见底,犹如遮掩着一切可怖表象的无底深渊,到处透着些与他俊美外表不搭的冰冷寒戾。
就仿佛一个竭力给自己披上一层人皮的怪物,哪怕模仿的再像人类,周身总也围绕着一层会不散的违和感。
沈拓静静的看着他,语调是和气质截然不同的温柔眷恋。
“主人,是我。”
……
哪怕过去了两年。
沈拓还是有着随时随地让人陷入尴尬的天赋。
脚趾在被子里尴尬的蜷缩,时玉有些不适的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嘴里本来还准备问他盛悬怎么样了的话咽了回去,黑发雪肤的青年干巴巴的道:“……别这么叫我。”
修长大手温柔的捋起他的头发,乌黑柔顺的黑发顺着男人苍白的大手滑落。
沈拓微微一笑,语调轻柔至极,犹如呢喃着恋人间的爱语,俯身凑近了他,温暖的光影下,他的黑眸一瞬间暗的犹如浓沉黑夜。
“为什么,主人?”
男人平静的、一字一句漫不经心的问:“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别的狗吗?”
周边的空气似乎也在刹那冷了下去。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
出于察觉道到危险的第六感,时玉下意识的蹙眉,开口道:“我没有。”
黑发黑眸的男人坐在光影难辨的黑暗中,不知信没信他的话。
狭长的眉眼间是一片冰凉彻骨的寒意,黑眸浓暗不明,幽幽倒映着身下青年那张让他魂牵梦绕了两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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