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那城外, 近万人的大军呈半圆阵排开,将背靠山壁的城池围在其中。
快要入秋了,北地的风猎猎而过, 向侧边吹起印着王室纹章的旗帜。
排列有序的军阵中,艾琉伊尔身着轻甲, 立于两匹骏马拉着的战车之上。
洛荼斯就待在她身侧, 同样作战士打扮,长发藏进银盔, 看起来十分利落。
两人抬首望向城墙,和那些大型城池相比,森那城的城防布置并不宏伟壮观,称得上简单,却很适合这里的地形特点。
传闻中发起叛乱的奴隶们就站在城墙上, 穿着索兰军队制式盔甲,手中持有武器,但他们的站法一看就没什么威慑力, 好像指挥者压根没想过好好排兵布阵。
习惯抬杠的守将仰着脖子斜着眼,打量片刻,在心里嘲笑起王女之前的危言耸听。
什么呀, 就凭这些连怎么站都不知道的奴隶, 想必是趁森那城守卫全无准备、心神松懈, 才好运气地占领了城主府,面对攻城的大军,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丢盔弃甲。
可恶——如果不是王女一定要将打头阵的精锐换下来,他们肯定能在今天一口气打下森那城!
守将颇为遗憾, 但转念一想, 即将发生的一切会证明王女只是瞎担心, 到时候就能看到她意外和懊悔的脸了,这样想想也不是那么糟糕。
当城下的人马仰望城墙时,守城的半路士兵也在看着他们。
作为半路士兵,这些奴隶确实对作战没什么概念,面对一支算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实在难免忐忑。
“真的没问题吗?要是不行,咱们就投降。”一个男人嘀咕,“都投降了,他们应该不会杀人。”
有人附和:“我也这么觉得,对面人那么多……”
立在两个未战先怂的同伴中间,额头刻着奴隶烙印的女人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给那两人一人一个肘击。
“开什么玩笑,投降?别忘了我们之前是怎么杀掉那个不干人事的城主,你以为这是投降就能揭过的吗?还是你觉得那些大人物会把奴隶当人看?”
“还没开始打呢,就先灭自己威风,没用。之前不是说过,对面肯定轻敌,看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只看外表,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瘦弱的女人就是森那城奴隶叛乱的领导者,然而事实就是她趁夜率先冲进城主府,把睡梦中的城主提溜起来,一刀砍了。
被头领声色俱厉地呵斥回去,两个奴隶彼此看了看,忍气吞声地低头。
这时,城墙之下的将领之一接到王女示意,开始走程序劝降。
这名将领声音洪亮,口才也不错,容易叫人产生“投降或许也有活路”的念头,但女头领立刻探出城墙,朝下方做出一个极具侮辱意味的手势。
“忽悠谁呢,都是骗子!想让我们信你,等下个轮回吧,没种的玩意儿!”
将领:“……”
他懵了。
情报里并没有说对面的领导者是女人,城下将士一时间都有些惊诧,倒是跟随王女前来的一队人顶着张淡定脸,觉得北地这群人好大惊小怪。
隔着一段距离,艾琉伊尔审视女头领的表情,再次确认,这些掀起叛乱的奴隶定然有自己的倚仗。
尽管如此,攻城还是得进行,否则永远不会知道对方藏着什么。
艾琉伊尔神色整肃,修长的手臂缓缓抬起,向下一挥。
军阵之后,大旗被用力挥舞起来,喊杀声震天,士兵撑着盾牌、在后方弓箭手的箭雨掩护下冲向城墙。
有人倒下,但安装着木轮的云梯也艰难地到了近前,搭在城墙下,以供攀爬。
虽然空间限制了发挥,但这不是挺顺利的嘛,这样下去,登上城墙也只是费点时间的事,哪儿有什么危机。
要是现在冲在前面的是精锐兵力,指不定对面都没有一战之力。
守将下意识看向微蹙着眉的王女,既自得又不满。
忽然间,城墙后竖起一块块盾牌,说是盾牌都不太准确,那些宽大的立牌仿佛一座座铁塔石碑,将后面的人护得严严实实。
借着盾牌的守卫,奴隶开始投掷标枪。
攻城士兵使用的盾基本上都是木质,可哪怕是更坚硬的材质,也很难承受尖锐沉重的标枪自上而下的冲击力,云梯上攀爬的先行者毫无反抗之力地坠落,墙角下的士兵也纷纷中击倒地,多的是人被标枪串在一起。
守将睁大眼,霍然抬头。
之前以为的松散站法,分明就是最适合这种攻击方式的站位,只要对方武器储备足够——但是怎么可能足够?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做最后的努力,只要坚持下去就能——
“撤退。”
艾琉伊尔简洁有力的命令声响起。
“不能撤!他们就是想逼我们撤退,好有喘息的机会,只要等耗完他们的武器……”
“那样损失惨重的只会是我们。”艾琉伊尔冷声道,“你仔细看看,那些是什么?”
是标枪啊,不然还能是——
守将突然僵住,不仅是标枪,还有尖头石锥、铁钎、各种稀奇古怪的、杀伤力或许不如正规标枪,但用在守城中显得非常凶悍的东西。
——森那城内正在修建一座角斗场。
像这种东西,绝对不会缺。
不用王女多说,将领们扯着嗓子喊撤退,混乱的间隙,艾琉伊尔眯了眯眼。
城墙上有人握着标枪朝这边比划,大概是觉得徒手投不中,又换成了弓箭。
这样一来,他的上半身也随之探出盾牌,简直像是个活靶子。
艾琉伊尔默然,拉弓搭箭,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似乎连瞄准的时间都省了。
利箭破弦而出。
站在女头领身旁的奴隶应声栽倒,盾牌依然立着,让城下的人看不到后方的情形。
但洛荼斯知道,这一箭必然射中了要害。
无法扭转战局,不过以那个男人站在领头人身旁的位置来看,这或许就是今日最大的收获。
首日攻城,就此以撤退告终。
——————
“围困吧。”
一名将领无奈道。
对付守备力量足够的小城,围困原本就是最合适的战术,挖好壕沟,建好箭塔,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就看谁能耗得过谁。
显然,孤立无援的奴隶叛乱军不可能耗得过正规军,最后只能是投降或死困在城内,二选一。
艾琉伊尔指节轻叩桌面,半晌不语。
火攻,地道,间歇突袭……一一否决。
当地将领或许等得起,但如果真要靠围困来解决问题,王女等人就真的被拖在这里了。
洛荼斯作为旁听者,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仿佛与世无争。
连同在房间里的将领都犯嘀咕,王女携女官一起商量是什么意思,好像连战场上都带着?
洛荼斯仿佛感觉到视线,清清淡淡地回头望了一眼。
几名将领纷纷低头,只有守将瞪着牛蛙眼看回去。
艾琉伊尔:“您要先回去休息吗?”
洛荼斯摇头,答非所问:“风沙天气快来了。”
北地干燥多风,夏末秋初相对风沙更大,最为严重的时候,往往能眯得人睁不开眼。
这也是叶帽除了遮阳之外的又一大用处——挡风。
艾琉伊尔接着她的话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眸光微闪。
洛荼斯不知从哪里拿出几片细细的树叶,就是当地人编织叶帽所用的那种叶子,手指拨弄翻动,浅红叶片衬着素白得近乎半透明的指尖,有种难言的鲜明动人。
艾琉伊尔的目光不自觉跟随指尖移动。
没几下工夫,树叶就被编成了小草人,有胳膊有腿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洛荼斯捏着草人的一只胳膊,左右晃晃。
艾琉伊尔接过小草人,眼睫半垂着思索,又倏然抬起。
“我明白了,或许可行。”
众将领:“……”
在严肃的场合编这种小东西,果然是恃宠而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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