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卧房方显出身形,正是白日里服侍在林四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由仪。由仪与立在门口守夜的丫鬟低语了几句才入了厢房。
林不羡听到声音并未抬眼,等丫鬟走到身边才将视线从书卷上挪开。
“何事?”
由仪胸口起伏,想来是适才走的急了,她先是双手叠在身侧行了一个万福礼,才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双手捧着交给林不羡,低声道:“小姐,京城有信来!”
桌上的烛心摇曳,林不羡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里也荡起了微光,却是一闪而过。
林不羡拿过信封端在掌心一瞧,信封正中间写着六个大字:林四小姐芳启。
字迹工整,笔力苍劲,像是出自男子之手。
由仪向后退了几步,林不羡翻过信封,见封口处的封泥完好无损才撕开,取出了里面的信。
四小姐雅鉴,不亲懿表,瞬已浃旬。自提笔时,吾已于京城寻得居所,幸得四小姐高义,一路顺畅。
昔,临别会晤,四小姐一席拳拳之言,吾夙夜思之,不敢忘怀。
今,春闱在即,虽手不释卷,悬梁刺股,未曾懈怠。奈何资质鲁钝,常叹时不假人。
唯有竭尽全力,力搏及第,方不负四小姐垂怜之恩,青眼之谊。
归心似箭,不知所云。
谨颂文褀。
愚兄,钟箫廷。
短短几行字,林不羡看了两遍,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却将信纸举到了烛火上……
“呀!小姐,你怎么把姑爷的信给烧了?”
由仪端了盆子来,林不羡将烧的看不出字的残信丢到盆中,看着残纸彻底化为灰烬,淡淡道:“休得胡言,我与钟公子并无媒妁之言,何来姑爷一说?”
由仪吐了吐舌头,改口道:“钟公子惹小姐生气了?”
“未曾。”
由仪不解,追问道:“那小姐怎么把信给烧了?”
林不羡垂下眼眸沉吟须臾,脸上的表情不见变化,说道:“我乏了,熄灯睡下吧。”
“是。”由仪将盆子端走,回来伺候林不羡宽衣,躺下,熄了灯,退到耳房去了。
躺在床上,林不羡回忆起钟箫廷来,对方的模样却有些模糊了。
燕国极重视男女大防,未出阁的女子几乎没有单独私会外男的机会,纵然是肩负偌大家业的林四小姐,平日里也需由家仆陪同才能当众露面。
认识钟箫廷,完全是个偶然。
钟箫廷与林不羡算是同门师兄妹,林不羡的第二任授业师傅:杜先生,曾是钟箫廷的开蒙恩师,杜先生带过几篇钟箫廷的文章到林府,给林不羡品读。
在杜先生的引荐下,二人见过一面,隔着珠帘讨论学问,林不羡觉得钟箫廷文采斐然,又听说他家境贫寒连赴考的路费都凑不出来,便通过杜先生资助了钟箫廷。
钟箫廷不负众望,在秋闱中考了个举人回来,回到洛城便到林府登门道谢,钟箫廷虽出身寒门,但有了功名便不同了,彼时林不羡刚刚接管家业,林老爷便让林不羡出面招待了钟箫廷,那是二人的第二次见面。
那年林不羡已经十八岁了,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宴席后林不羡的母亲旁敲侧击地询问起来,林不羡想:身为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婚姻之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其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倒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钟箫廷,便默许了。
春闱之前,林老爷又亲自宴请了钟箫廷,算是初步把二人的婚事定了下来,林不羡听说:钟箫廷答应了自己的父亲,让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姓林,承起林府的香火,只待大考归来便请媒人来登门下聘。
想到林府偌大的家业终不至旁落,林不羡再无拒绝的道理,为此她还破例去送了钟箫廷一程,赠他盘缠,祝他金榜题名。
之后的每个月,林不羡都能收到一封钟箫廷的信,除了这一封,之前的信她都留着。
至于这封信为何烧了?是因为林不羡觉得:相比于其他来信,这封信的措辞太过亲密,他们毕竟没有成亲,连定亲也不曾,于理不合。
钟箫廷已离开洛城四月有余,他们相识近三年,总共也就见了三面,以至于钟箫廷在林四小姐的心中只留下一个轮廓。
林不羡收回思绪,扯了扯被子,闭上了眼睛。
……
又是一个艳阳天,洛城外笔直的官道上,一位披头散发,衣衫篓缕的乞丐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
乞丐身上的穿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像是被人故意撕扯成了布料,又像是布料糟了,自然形成的。
乞丐孤身而来,不时四下张望,口中念念有词,像个疯子。
他浑身上下唯一一件比较完整的家当就是脚上的那双厚底皂靴,不过鞋底几乎快被磨平,鞋面也脏兮兮的,只是从靴子的样式上能勉强推断出这双靴子曾经的价格不菲。
再细看那乞丐身上破烂的衣服,布料也是上等,难道这位乞丐是位破落户,曾经也是大户人家?可惜是个疯子,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时,打乞丐身边路过一辆牛车,拉车的是位庄稼汉子,车板上坐着一位穿着襦裙的少女,梳着未出阁的发饰,下半边脸上挂着一方粗布。
那名乞丐突然转过头,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眸死盯着板车上的少女,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太低,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观众朋友们注意了啊,这是三个月来遇到的第十个上街的女人,在这个朝代,能在公共场合遇到女子是非常稀奇的事情,而且所有未出阁的女子上街都要蒙脸,真是太封建了。”
第5章 直播狂魔
这位蓬头垢面,衣衫篓缕的乞丐,正是误入时空门,来到燕国的云安。
云安的左眼·VCR的图标闪烁,将牛车上的少女记录了下来。
云安已经来到燕国三个月了,至于她为何会沦落至此,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云安穿越到了一片荒山里,走了大半个月才看到人烟,云安兴奋极了,打开录像设备向村子跑去。
村外有一条小溪,蜿蜒清澈,云安走了大半个月都没找到洗漱的地方,看到小溪眼前一亮,快步来到溪边先是彻彻底底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脱下鞋袜卷起裤腿将双脚泡在溪水里。
古代的皂靴到底比不上现代的鞋子,云安走了十多天的山路,土路,脚底都起了老茧,能好好泡一泡别提有多舒坦了。
就在这时,几位妇人抱着盆子结伴而来,看到云安却纷纷停住了,云安站在溪水中对那群妇人拱了拱手,遵照在时光岛学习的古腔,说道:“诸位婶子,敢问此地是何处?”
云安并没有启动伪装系统,那群妇人上下打量云安,见她胸口突起不似男子,又见云安穿着一袭古怪的男子装束,还大胆地在溪水中洗脚,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位大胆些的妇人站出来,问道:“此地是溪水村,你是哪家的公子?投亲还是访友?”
云安笑了,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我是女子。”
简单的四个字,却令这群妇女炸了锅,她们发出一阵惊呼,凑到一起私语起来,不等云安再开口她们已经如风一般逃走了。
云安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倒影,不明就里。
不过,看到那些人古代装束,说的话自己也能听懂,云安已经放心了,她又坐回到石头上泡了会脚,准备穿鞋离开。
就在这时从村内冲出了一群人,清一色的男子,气势汹汹。
他们来到云安面前,看到云安正在穿鞋,立刻炸锅了。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光天化日,到底是谁家女子如此不知廉耻,穿着男子的衣服,还袒露身子?”
“抓她去见里长!”
不知谁喊了一声,那帮男子蜂拥而上,经过一年魔鬼训练的云安也非等闲之辈,轻松避开了男子的攻击。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其中一名老者见云安身手矫健,面对一众男子也能坦然自若还出言质问,实在不像女子行径,便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是……姑娘还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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