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羡紧了紧广袖之下的拳头,转身欲走,下一瞬却被人扣住了手腕,强势地拉了回来。
林不羡毫无防备,惊呼一声,险些失去平衡。云安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林不羡的腰身。
林不羡领略过云安异于常人的力量,她没有挣脱,也不想挣脱。
云安看着林不羡,问道:“你干嘛?”
林不羡勾了勾嘴角,答道:“尊重你的决定。”
“我说什么了?”
“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云安挑了挑眉:“清楚什么了?”
“你知我明的事情,何必再谈一遍呢?”
云安紧了紧箍着林不羡腰身的手臂,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位小姐,请你不要过度脑补好吗?”
“什么?”林不羡有些不解。
“就是……我觉得你好像想多了。”
林不羡别过了眼,不理云安。
“你生什么气啊?”云安问。
“我没有生气,我为何要生气,我有什么立场去生气?”
云安突然笑出了声音,林不羡将头转了回来,直视云安,一向好修养的她眼中也跳动起了怒意。
“我说你啊……生气就生气嘛,但不能没有理由的生气是不是?你听我说完,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生气,行不行?”
“好,你说。”
“嗯……那你先告诉我,你口中的‘我要走’,是谁告诉你的?”
“你……先放开。”
“我不,就这么说。”
“你……”
“你快说。”
“玄一道长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你既然决定了要拜她为师,徒弟总要跟在师父身边学艺,尽孝的。这不是要走,是什么?难道你还能让玄一道长留下来吗?”
“为什么不能?”云安反问道。
林不羡被问愣了,秀眉微蹙:“从来都是徒随师,哪有倒过来的道理?”
“我一向不懂礼数,你又不是不知道。”
“强词夺理。”
云安松开了林不羡,认真地答道:“可能你觉得我这么做有些离经叛道吧?但我觉得玄一道长不是那种死教条的人,我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林府这么一大摊子事儿,我又是入赘的女婿,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我好好和她说说,她会理解我的。再有……谁说师徒之间就一定要言传身教了?如果玄一道长不想留下,我也不勉强,她可以写几本教材给我,我自学,约定一个时间,我去寻她或者她来找我,考察一下我学的怎么样,答疑解惑,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把后面的教材给我,不就行了?”
林不羡的眼中闪动过一丝光彩,却迟疑道:“这……不合规矩。”
“哎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而且……”云安伏在林不羡耳边,低声道:“告诉你个秘密,玄一道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觉得我是袭承她玄功妙法的不二人选,应该会给我开方便之门的。”
这个消息惊的林不羡半晌说不出话,云安宽慰道:“放心吧,人家第一次见我,就看穿我了,一直替我保密呢。道长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嗯。”
“我饿了,吃饭去吧?”
“云安!”
“嗯?”
“那你……是不是、不走了?”
云安灿然一笑,答道:“这个我可没说啊,吃饭去咯。”
“云安!”
“吃饭去咯!”云安快步出了房间,林不羡紧随其后,看着云安蹦蹦跳跳的背影,林不羡无声地笑了起来。
……
吃完饭,林不羡派人去问候玄一道长,叮嘱说若无人应门立即回来,不可打扰。
她和云安则来到了书房,书房的桌子上已经放了厚厚一摞账本,云安感慨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林不羡嗔了云安一眼,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咦……?”
林不羡看到了云安放在她书房里的那些“破烂”也看到了书房里多出的那台瑟。
“这些……是什么?”
云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都是我淘来的宝贝,之前藏在别的地方了。”
“宝贝?”林不羡都不用去触碰,只粗略扫了一眼就知道云安所谓的宝贝,是些粗制滥造很普通的东西,寻常百姓家里都不止一两件,有什么可宝贵的?
看到林不羡诧异的目光,云安的老脸一红,揉了揉鼻子,嘴硬道:“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这都是宝贝!”
林不羡笑而不语,走到古瑟前,随手拨弄几下,悦耳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林不羡笑道:“你把它藏在哪儿了?我还以为它已经被你卖掉了。”云安那些“宝贝”都是小物件还好说,这么大一台瑟,云安究竟藏在了哪里?
“可别瞧不起人啊,我是那种人吗?”连聘礼都卖?
林不羡心情不错,便打趣道:“最近好多了,刚入府的那会儿就是一个财迷,娘亲随手给的红包都能让你高兴半天,笑的合不拢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谁不喜欢钱啊,我……我又没偷,也没抢的。”
“生气了?”
“才没。”
“你怎么想起来把你的‘宝贝’还有藏起来的古瑟都搬到这里来了?”
“想来想去还是你的书房最安全了,以后我的宝贝都藏你这里好了。”
林不羡莞尔一笑,坐到古瑟后面,柔声道:“弹首曲子给你听。”
“好!”
古瑟在蓝星已经失传了,她的音色美妙悠长,与古琴相似,还有一种……类似扬琴的质感,很是悦耳。
云安不知道林不羡谈的是什么曲子,但并不影响云安对美好的欣赏,伴随着悦耳的琴音,看着林不羡优雅的姿势,青葱玉指不住弹动,每次抬起手腕都是一样的高度,简直就一幅画。
一曲终了,云安抚掌赞叹:“真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真好听!”
“《折柳》”林不羡报出了曲名,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这几年太忙,连练习的时间都是奢侈,指法生疏了不少。”
云安心头的那根弦被狠狠地拨动,在蓝星“折柳”有两种通广流传的含义:其一,《坚瓠广集》中有云:“送行之人其无他枝可折而必于柳者,非谓津亭所便,亦以人之去乡正如木之离土,望其随处皆安。一如柳之随地可活,为之祝愿耳。”
说的是柳树随地可活,祝愿离别之人能随遇而安,适应他乡生活。
其二,《诗经》中有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因柳与“留”同音,“折柳”表示挽留之意,也有不忍离别,恋恋不舍之意。
云安更认同后者的解释,也不知道在燕国,“折柳”之意,是否与蓝星一样。云安望着林不羡,心中荡漾着异样的情绪。
这个克几守礼的女子……就连表达不舍都能如此婉转。
“亦溪。”
“嗯。”林不羡没有抬眼,白皙的脸颊透出淡淡红晕。
看着这样的林不羡,云安的心中愈发柔软,她突然懂了,林不羡弹完一曲后,突然转移话题说“自己好久不练”其实只是为了掩盖她的羞涩。
云安眼底带笑,她又岂能忍心破坏这份美好?思索片刻,云安也找到了一首既应景儿,又能表达心意的句子来。
云安向前走去,立在古瑟之前,抬手轻轻扫过琴弦,柔声道:“楼前暗绿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情。”
……
林四小姐的脸犹如两片火烧云,在云安温柔的注视下,她如小鹿般无措,懵懂。
最终林四小姐抬起手臂,以垂下的广袖遮住脸庞,只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墨黛的柳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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