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可以帮你。”段屿说,“我从头到尾,都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帮助。不要总是拒绝。”
白晓阳知道。
因为这个吵架吵了多少次,他怎么不知道。
“谢谢,但是我没看到目前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的话,白晓阳,是我淋着雨辛苦追问出来的答案。因为觉得难得,所以记忆深刻。”段屿笑了笑,“恨成了那副样子,恨得迁怒别人,甚至对我发脾气。怎么现在又好像成为了要赴约的朋友。不觉得太没说服力了吗?”
“……”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段屿看着白晓阳,“是让我送你回去,还是留下赴他的约。”
他知道段屿言下之意是什么。
段屿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强迫自己去接受他的帮助,不要抗拒,不要疏远。
实际上白晓阳没有拒绝的必要,从一开始就没有。
给什么就拿着。美金也好,奢侈品也好,生活用品也好,住宿费也好。
一开始拒绝是因为想要疏离,后面再拒绝是怕关系变质,再后来是怕欠的太多还不干净,再再后来,白晓阳想明白了,一切原因也不过都是自己找的理由,归根结底是怕守不住心。
也怕这份心意再一次变得廉价。
白晓阳有些脱力,颤抖着低声说,“有什么必——”
段屿打断他,“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白晓阳闭上嘴,抬起眼,隔着镜片,在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的距离,凝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段屿总是帮他。
好几次了,从一开始。白晓阳想。
他总是帮。
……
嗯。白晓阳点点头。他挣扎开吴晟的桎梏,焦急跑向段屿身边。没错,吴晟在威胁我,我很害怕。
段屿,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快扛不住了。
打工好累,论文写作好累,研讨好累,接家里的电话也好累。在这里生活好累,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让我好累。
和你相处也好累。你带我走吧,离开这个生日派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你也不想待在这里。
你这次会帮我吗,你这次也帮我吧。都帮了那么多次了。
帮我处理好这些事,对你来说一定不难,花不了你多少时间和金钱,所以帮帮我。
我接受你的帮助,我坚持不下去了,每一天都在某一瞬间想过要去死。想逃走躲起来,老板找不到,教授找不到,婶婶也找不到。
我喜欢你。
喜欢很久了,所以很痛苦,我怕被你发现,怕连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了。很后悔当初答应文珊要和你做室友,我真是蠢得要命,和喜欢的人天天接触,还得忍着不叫他发现那些隐秘的心思,这比隔得远远偷偷窥探要难受多了。
你总是帮我,总是做那样让我误会的事,让人又焦虑又难过。
我弄不明白你。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你不是让我接受你的帮助吗,不是总好奇我为什么拒绝你吗,那听到这一切之后,你还能接受我吗,如果不能,能当做从未听过这些话,当做我从未对你说过这些话,再一次让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你和我,都能做得到吗。
我到底为什么活成了这幅乱七八糟的样子,能告诉我吗。
白晓阳几乎就要跟他走了。
“你想多了。”白晓阳扯了扯嘴角,后退了一步,“我约的人是他,今天特地空出来的时间,就算要走也不是你赶啊。”他看着段屿,“之前是发烧了,也不太清醒,所以对你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你实在没必要记那么久?抱歉,你就当没听过。”
吴晟笑出了声。
他看了看两人,觉得实在是有意思急了,于是拍了拍白晓阳的肩膀,对段屿和善地说:“我们别僵在这了。”
吴晟说:“走吧,还没拆我的礼物呢。大伙都在眼巴巴等你。你是今天的主角啊。”
段屿再没有多说什么。
他似乎很尊重白晓阳的决定,并且识趣地回到原本的地方,不再关注,不再打扰。
他礼貌地笑了笑,道了歉,说自己唐突,然后遂了白晓阳和吴晟的心意,回到人群中心。
像他答应的那样,不再多管闲事。做他本该如常做的事——过一个充满惊喜和友爱的生日派对。
吴晟送给段屿的生日礼物,是支方钻的7201。
的的确确吴晟会送出去的东西,但过于花哨了,段屿对腕表没那么感兴趣,款式也不符合他平时的风格。
但令人意外的是,收到后,他在手里玩着看了看,居然很给面子的取下了那个手腕上那只陨石,当场换上了这个。
他很少给面子,从开始的时候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会觉得他是不是在刻意等谁。
不过熟悉他的也都了解,就是这样的性格,况且每年生日都差不多——过生日的是他,但心情最差的也是他。
随着年龄增长,毕业的回国移居的移居,熟人聚一次少一次,肯参与已经很难得了,更别提融入进来。
所以今天才显得格外难得。
“我带了不少,”吴晟慷慨地带了酒来,“除了这几箱,后面还有。”
箱子打开,除了一些基础,就是红酒,白晓阳看不懂那是什么牌子。
桌子上倒插在醒酒器里那瓶康帝是千禧年的金色封条,年代字体极其醒目,酵烈的葡萄香闷进了所有人的鼻腔。
白晓阳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他亦在人群中心,但整个人格格不入到了极致。
“你好像很低落,是因为我不让你回家吗?”
白晓阳抬了抬眼,声音平静且冷漠,“没有。”
“那是因为段屿。”
吴晟贴着白晓阳的耳廓,悄悄地说,“你还真喜欢他?”
其实这对别有用心的人来说没多难猜。
吴晟看出来了,小森侑看出来了,甚至白晓阳想,说不定,文珊其实也看出来了。
吴晟说完便离开了,他接过随侍递来的酒杯,与对方交谈起来。
白晓阳没什么反应,只是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群星中心的段屿。
他在想,他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在段屿给他机会,要带他走的时候。
他该选择答应的,而不是留下。
收了吴晟的礼物后,礼物环节好像默认开始了,这昂贵的腕表虽然闪耀得过了头,但无意识是非常适合这个派对的。
段屿自然地收下了一个又一个朋友精心准备的礼物,昂贵的,新奇的,定制的,闻所未闻的。
他送的那个礼物盒,就搁在原处,被压在那瓶醒酒器下面。
像个浑然天成的隔热垫。
……
“そうそう,就是这样。拜托了所以请小心不要再烫到自己。它会缩起来,放平整就可以——”
塑膜完美地裹住专辑封套,因为黑胶和年代特殊性,吹风机的温度不能过热。
而白晓阳又是第一次做这个,很不熟练,好几次只顾着专注手里的工作,忘了调整角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烫伤。
塑封完成。
“这样就可以了?”
“……是。”小森侑也舒了口气。
白晓阳认真地仔细检查唱片,深怕哪里不完美,又小心翼翼地将它用硫酸纸包起来加上贴封。看得让人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样看起来像个礼物了吗?”白晓阳摆来摆去,还是不满意,担忧地说,“感觉盒子很空。我要不要再放别的东西?是不是太没诚意,但放太满有点奇怪……”
“真厉害呢,明明平日是那么淡的一个人。”
白晓阳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在说什么。”
“哎呀有吗。”
小森侑无奈地看向桌面——
堆满了写废的贺卡和明信片。
不满意颜色,不满意字体,觉得写满了实在太怪所以最终只留下了一句简短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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