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是提了一嘴,问段屿要是闲着就来陪他打游戏,谁知道一贯难见尊面的家伙居然一口答应,二话不说就来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自此段屿就这么厚颜无耻地住下了。
在纽约的房子是他们哥几个折腾坏的,所以也不好赶人走。
而且赶也没用。
至于段屿那个室友是怎么个情况,金珉抒没见过本人,但是知道一点。
知道的也不多。
大三,心理在读。脾气性格极其惹人讨厌。
按一开始段屿说的,就是“谁和他住谁发疯。”
再加上周围哥们七嘴八舌地八卦勾勒,一个孤僻阴沉的形象就这么出来了。
金珉抒猜估计是个变态,或许是什么阴暗肥宅也不一定。
但他又好奇,明明一开始段屿烦得要死,后来又为什么会为了他和朋友闹僵?
金珉抒头疼得很,懒得多想,“那你今天还走不走。”
段屿翻身跨上器械,将壶铃换了只手,漫不经心道,“走,周三有考试。”
也是,期末季了。
“哦,然后周五又飞回来了是吧。”
“对。”段屿又说,“车借我。”
“没车。”
段屿嘴角一扯,也没看他,“我知道乔琳把帕加尼开走了。DB借我,下周五给你开回来。”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厚脸皮啊?之前那辆至今下落不明,都开走了我还剩几台?!”
“那你送我去机场?”
“……”
金珉抒没忍住,脑子比嘴快,吐槽道,“说人家室友不好,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可怀疑的很,惹人讨厌的那个不该是你才对吗?”
咚!
四十来斤的壶铃猛地掉在地上,段屿停下动作。
金珉抒有些意外,火气也上来了,不愿示弱,“怎么,还说不得了。”
段屿扭过头来,缓缓抬眼,一言不发地盯着金珉抒。
他瞳色较深,五官凌厉,眉弓鼻梁也高,是攻击性很强的漂亮长相。盯着人看的时候压迫力很强,更别提这种心情很差的情况下,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捕杀似的,配合肩膀至左臂那道粗黑的纹身一起,不动声色的时候最吓人。
要不是金珉抒知道他秉性,夜跑遇到这种,绝对八百米开外就绕着走。
气氛僵持着,但是段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去洗澡了,留下他一个人满肚子不爽无处发泄。
除了不爽,也有些好奇。
好奇段屿的那个室友。
说起来,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羊?杨……只知道读音,但是不知道汉字。
嗯……
啊。
金珉抒想起来了。
白晓阳。
“晓阳。”
“……”
“白晓阳?”
似乎是才回过神来,有些怔愣的年轻人眨了眨眼。
抬起头,拢到鼻尖的围巾松垮地落下,露出一张恬淡却有些冷漠的脸。
面部线条很柔和,看人的眼神却并不。
他望向管理员,很快垂下眼,轻轻地说了句抱歉。
“喊你半天呢。走神了?”她没有在意,笑着将手里的提包递过去,“久等,这是所有的。小心,很重。”
他双手接过,查看了一下,松了口气,“谢谢。”
她知道白晓阳着急,也不多做寒暄,将人送至图书馆门口,“下次还是得提前打个电话才行,这种资料真的要找好久,还得借钥匙,不过,赶上就好了。”
“对不起,老师要的比较急。”白晓阳道歉,“下次我会……”
“这有什么。快去吧,有什么微信和我说就好。”
女孩冲他摆了摆手。
白晓阳抱着那个包,一共有7本书,3本大部头,拎起来确实很重。
就近的地铁站还有700米,他呼了口气,身形匿入步行大道往来无尽的行人中。
这条街每天有33万人流经过,像航道密集无缝的载客船,并入后就无法停下脚步,所有人匆忙的频率是一样的。
各种肤色操着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语言再分成无数种口音,喧嚣,焦躁。唯一的好处,就是冬日里城市的温度远没有乡下那么寒冷。
白晓阳也觉得有些热了,松了松才裹紧的围巾,看了眼时间,脚步加快。
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眼瞅到斑马线对面的红绿灯变色,白晓阳脚步还没踏出去,电话就来了。
他过了马路才将手机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因为赶路一直有些空洞的眼神里忽然多了些无措,他连忙接起来,小心道,“婶婶。”
“怎么才接电话。”
是有些怨怪的声音。
白晓阳说,“在过马路。”
“哦。那你小心点。”
“有什么……”
“是时候转点钱过来。”
白晓阳迎着风,在地铁站门口站住,握紧手机。
怀里还抱着厚厚一摞刚取回来的书。
身侧人群串流不息;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缩着肩膀,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十二月的纽约,长冬将至,起风后刮得人皮肤刺痛。又觉得冷起来,白晓阳忍不住缩了缩,重新裹紧了围巾。
“婶婶。”他轻声问,“上次转的,已经用完了吗。”
“用不用完的,那每个月该转还是要转。好叫人每次都催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白晓阳顿了顿,不再啰嗦,只问,“需要多少?”
街旁的美甲店在装新的灯带,时不时传来电钻的声音,动静很大,连他的左耳都能朦朦胧胧听到些杂音。
装修声似乎也通过收音器传到了电话的另一边,惹得对面不耐烦起来,“该多少就多少……不,这个月再加两千吧。阳阳,你这是在什么地方。为啥这么吵,在玩吗,怎么不读书?”
两千元人民币,将近三百刀美金。
“不是,”他在地铁口停滞,挡住了后面的人,轻声道了歉,侧身让开路,靠在栏杆旁边,“在去……去学校的路上。”
“美国都中午了。”
“下午的课。”
“哦,”电话里的女人声音顿了顿,听出来些情况,“怎么,有困难?”
“如果不那么着急的话,”他有些犹豫,“下个月可以吗?因为现在期末季,我下学期不住学校里了,要出去——”
电话里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变得尖锐,“你不住学校?你不住学校住哪里?外面又贵又不安全!怎么忽然就不住了?你室友呢?他不是把钱都交了吗?”
白晓阳张了张嘴,觉得有些头疼,只缓缓说,“那不一样。而且住宿费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还什么还啊?”婶婶恼道,“你这孩子一直就死心眼,怎么对外人大方对自己家人抠抠搜搜?人家叫你还了吗?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是这样的,”白晓阳说,“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住了,住宿费是他付的,我再继续待下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你是惹人家不高兴了吗?”女人数落道,“你就是轴,有好为什么不占?所以是闹不愉快了?”
“……”
“都是年轻人,还是同胞,没有过不去的!你去找人家,好好道个歉。”
白晓阳一言不发地听着,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她见电话里一直没有回应,蹙眉道,“听到没有?还有,这个月迟不了哈,家里是怎么个花销,你心里清楚。”
白晓阳的语气有些生硬,声音却很轻,“我清楚。”
“你可别不情愿。不要觉得婶婶贪你什么,从小养大的花销,哪样和你精细算过。要的钱不还是转手交给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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