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收拾下行李搬来跟我住吧。”
水已经凉了但也解渴,嗓子被浸润后祁硕感觉能张的开口了,他摇头说着:“我自己住,习惯了。”
祁正涛撕下祁硕肩上的纱布给他上药,一点愈合结痂的痕迹都没有,“你什么时候开学?”
药物碰到伤口的一瞬间疼得祁硕口唇泛白,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小一个月。”
祁正涛说:“时间够,去医院住几天,治好伤。”
祁硕累得只想消停躺一躺,他摇头敷衍,“再说吧。”
卫生所的大夫给他吊了葡萄糖,恍恍惚惚间看着清澈的输液瓶,他头疼想闭上眼眯会却发现再也睡不着了。
两场死亡黏在脑皮层上怎么甩也甩不掉,跟着混乱的琐事争先恐后跟跷跷板一样在他心头蹦。
半夜祁硕揪了针头后头疼得快炸了,他实在受不了起身吃了两粒来时带的安定。
第一次吃安定很快让他进入睡眠,强行被放松下来的神经却让他再次坠入深渊般的噩梦。
午夜梦回时眼前一次次闪过梁春华跳楼的画面,夹杂着那撕心裂肺的叫吼、尖锐的哭声、绝望的笑声在不停回荡。
祁硕又惊醒了,他满头虚汗手脚冰凉坐在床上喘着大气,感受着心脏在胸腔内没有节律的乱撞,后背缝合的线头一阵阵往外跳得生疼。
头七过后他们就能离开了,最后一晚祁硕睡前照例掰了两粒安定片,忘了倒水他拿着杯子去外面接水,祁正涛抽着烟进屋眼神立马注意到了桌上的药盒。
“你在吃什么!”祁硕前脚进屋就听见祁正涛满脸震惊地对着他喊着。
祁硕不耐烦地走到床边,“我睡不着。你不是看见了吗?”
“你怎么也疯了!”
好一句熟悉的话语。
祁硕略微难堪地咧起嘴角冷笑一声。
就比如现在,祁正涛的关心里永远带着指责。
祁正涛倒吸一口冷气,“你什么开始吃这东西的?”
祁硕偏开头,“这两天。”
“明天去医院。”
“不去!”
“你必须去!你妈疯了,我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一个疯子!”
“你没有脸说我们!”
“我再没有脸我也是你爹!得了疯病就要看!”
“我用不着你管!”祁硕怒蹬着祁正涛推了他一把,气势汹汹掀开遮苍蝇的门帘跑出房间,一个人去了山上。
晚风穿过稀疏的树枝在耳边呜咽,祁硕驼着背走上一个小坡坐在半山腰的田边,他扣下块黄土在手心里碾碎然后搓干。
他知道祁正涛想的什么,怕他有天也穿着件寿衣在客厅里跳舞。
可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有病需要去精神病院里治疗。
他只是吃了几个安定而已。
过往的悲伤有如黄土一层一层顺着指缝漏下压在心口,蜿蜒的沟壑将他的身影揉碎在荒山,宛如一株没有方向的荒草。
再回到房间时祁闻坐在床边等他,祁硕猜到了他会说什么,先发制人道:“他让你来劝我的?”
“哥哥,爸爸说你得病了。”祁闻点点头,稚嫩的小孩音响起,“你要不听他的,你不能也变成一个疯……”
“滚出去!”不等祁闻说完,祁硕敛下的眸中盛满阴冷立即打断他,“滚!”
祁闻被吼一声吓到了,他遛下床挪着碎步出了房间。
怕你变成一个疯子。
好贴心的好伟大的关爱。
冷声赶走祁闻后,祁硕手撑着地坐在门后在墙角使劲磕了两下昏沉的脑袋。
第二天他们一家人分道扬镳,祁硕没和他们打招呼一个人回了家。
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自己对着镜子换了敷料。伤疤实在狰狞丑陋像蛆黏在后背,他自己都厌恶至极。
手机的钢化膜还是碎的,他剥下来丢进垃圾桶。
得买新的了,过些天再说吧。
过些天,过些天,林琛生日好像快了。
他去卧室拿起桌上的画册,指腹捻起几页纸翻了翻,之前说想要补的四张一直没时间补。
还会再补吗?
够呛了。
祁硕布满血丝的眼睛颤了颤,又重新将画本丢回桌面。
睡前照例他蹲在柜子前找安定,翻来翻去只找到几个空了的铝盒。
今夜注定难捱。
祁硕蜷缩在床上,头疼到他能感知太阳穴里的神经膨胀。闭上眼红色的血流如黄河般眼前奔涌,恍惚中总能幻听到梁春华凄惨的笑声和对他哭喊着的道歉。
天气热他汗津津的后背就和架在火炉上炙烤,心里急得就像放进千百只蚂蚁来回穿行。
祁硕抓了抓后背的伤口,冷汗从额头直往下留。
半夜他实在受不了从床上爬起,窗台边月光映出他的轮廓。他侧头看着床头镜子前里颓靡失神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伸拳砸碎镜面。
大小不一的玻璃渣瞬间从镜框中掉落,碎裂声难得让这个死寂的房间有了点动静。
玻璃割破祁硕的拳头,红色的鲜血同时从七八个伤口中冒出。
看着流着血的手,他竟也感觉不到疼,又或者说这份疼让他稍稍清醒一些不那么迟钝。
他踢踏着拖鞋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冲了冲,粉红色温热的血水一圈圈流入下水道。
过后的祁硕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没有光线的房间内他两眼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吊灯。
好不容易到黎明天亮,祁正涛打电话过来问他去不去医院,他苦口婆心真诚地劝说了很多。
多年不见的父爱突然泛滥,祁硕听着很不适应。期间的他一直在沉默,他抠着手背上一些刚刚干掉的血痂,然后慢慢挤出来新的血液再擦干。
直到手机里林琛视频通话中断的提示弹出,祁硕认命般地向着窗户闭上发酸的眼睛,“走吧。”
第95章 我没事
祁正涛的动作很快,打完电话没一会就开车到了祁硕小区楼下,迫不及待地拉着祁硕直奔精神病院。
祁正涛刚进医院就因为挂号插队和人吵了起来,祁硕嫌弃地睨他一眼,躲开他们拿着电子就诊卡上了楼。
门诊就在二楼,身边路过一些手腕绑着束缚带做检查的病人时,他当真感叹造化属实弄人。
还是去年那个张大夫接诊的他,他认出了祁硕,轻声问着:“是给你妈妈买药吗?”
“不是。”祁硕递上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挂号单,“我自己。”
“嗷。”张大夫抬头看着祁硕,眼珠子左右转了两下压下少部分的惊奇,语气正常地问:“那你妈妈咋样了?”
“自杀了。”祁硕的声音很平淡,看不出任何悲伤。
这时候祁正涛喘着粗气赶进诊室,“他妈死了!我想着赶紧看看这孩子,他妈疯病会不会遗传,影响他以后吗!”
张大夫眼中的震惊没收住,又看了下祁硕的挂号单,低声叹了口气,“家属别激动,他的情况我先慢慢了解,您方便出去一下吗?”
“不方便,我呆着呗,他要是说不上来我给他说。”
“你滚出去!”祁硕舔了下嘴唇喊了一声。
祁正涛尴尬地笑笑,“嗷。那我外面等你。”
张大夫问:“我先看看你妈妈的病例。你肩膀受伤了?”
祁硕点头:“嗯。”
张大夫说:“不是自己弄得吧?”
祁硕说:“我妈砍的。”
张大夫注意到了祁硕手背的纱布,“手上的伤呢?”
祁硕说:“自己弄的。”
张大夫问:“有过别的自残吗?大概什么时候?”
祁硕想了想,“初中。”
张大夫说:“有自杀的想法吗?”
祁硕摇头:“目前没有。”
张大夫看见他时不时发颤的肩膀,“你是不是很紧张?能自己入睡吗?”
“有点吧。吃安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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