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天色渐晚,膝盖上的痛密密麻麻地从骨头的缝隙传来,比以往复发的程度都要严重,连着吹了那么多天的风,又在地窖待了一夜,不严重就见鬼了。
他甚至不敢上手揉,躺了一会儿连稍微动一动都疼得受不住,唐珵皱着眉头把头埋在枕头里,实在痛苦的时候还能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这样消耗身体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他才三十一岁如果这时候身体都扛不住,再过几年怕是彻底不能跑新闻了。
唐珵开始感到焦虑,风湿治愈的几率不大,难道自己以后要拖着病累的身子等着宋瑜伺候?
一面心里又记挂陈浩发出去的新闻稿,昨晚安排得太急不知道陈浩草草写出来的东西行不行,想要赶时间重新写一篇手头上手机和电脑都不在,念念这边没有处理好一时间也走不开。
唯一放心的是长新已经占了首发的优势,这篇报道对唐珵对长新都有很大的好处。
而且明天得到消息的媒体应该都会赶过来,不怕念念的事得不到曝光,只要社会关注度高念念的未来就有着落,再不济他手里还有卖了房子的钱。
只是念念肚子里孩子引产已经过了安全时间,可如果生下来...
念念自己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李富国被抓了,她又再没有能承担抚养义务的亲友,就只能靠新闻曝光找到合适的社会人士领养。
即便如此还要担心念念会不会执意要孩子的抚养权,有时候为母者的心超过了对现实的估量,如果她犯糊涂那后半辈子基本翻不了身了。
唐珵替她担忧,盯着已经被夜色笼罩住看不清的天花板发呆,怜悯过后又在想,人间的疾苦到底有没有尽头,假如没有,搭多少个唐珵进去才管用呢。
宋瑜推门进来,房间里的灯没有开他以为唐珵还睡着,悄悄走到他跟前把带回来的晚饭放在床头,准备走的时候唐珵忽然握住他的胳膊。
宋瑜愣了一下,“睡醒了?”
唐珵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宋瑜看不看得见,皱着眉低声道,“疼...”
从唐珵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痛苦,宋瑜察觉不对回头打开房间里的灯,唐珵的头发在枕头上蹭得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如下午的时候,“是伤口疼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是...”唐珵想坐起来,但是两条腿发烫肿胀抬都抬不起来,最后没了法子无奈地笑了笑,“得了个老年病...”
看见唐珵坐不起来的样子,宋瑜在原地怔住,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上前去扶他,一坐起来接触到地面唐珵的两条腿都在打颤,风湿的疼痛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就是不凑巧赶在宋瑜在的时候复发了。
“别太担心,就是个风湿病,回北京扎两针就好了。”
他现在的情形俨然没有自己说得那么轻松,宋瑜想了想唐珵好像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得风湿呢?
这种病的致残率相当高,看唐珵发作的程度也不像是短期才有的毛病,至少应该有一两年。
本来就是个极矫情的病症,即便悉心呵护都未必能痊愈,何况像他这样到处跑新闻,工作条件也不稳定。
想起自己那会儿开玩笑说打断唐珵的腿,宋瑜真觉得嘴里有毒,想扇自己一巴掌。
“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唐珵反过来安慰着宋瑜,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受着,不愿意宋瑜跟着他难受,他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张手,开口的时候也不大自在,“要不抱一个?可能就不疼了...”
宋瑜拍掉了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年纪越大脸皮越厚了。”
虽然没如愿抱到但宋瑜的脸色已经缓和,唐珵放下心来笑了一声,“不抱拉倒,反正我也不好意思...”
话没说完宋瑜忽然上前把他抱紧了怀里,唐珵僵住身体,陌生的触感让他怔愣了很久。
宋瑜刻意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动作很轻,时隔这么多年唐珵还能在这个怀抱中找到一丝曾经熟悉的感觉。
太难了,宋瑜。
这些年过得真的太难了...
“橙子,要不分一半给我吧...”
什么?
爱还是苦难啊?
那些苦吃都吃了,只剩下爱还算拿得出手了。
第78章 又不是没抽过
一颗石子落水,激起半边汹涌。
得信的媒体从各地赶来,其中也有不少唐珵打过交道的老朋友,警方那边暂时拒绝采访医院也进不去,他们没法子只能从唐珵这里得点消息。
“唐珵,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天津怎么招待的你,这么大的新闻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郝言是他本科的学长,当年做天津报道时他在天津日报工作,他研究生刚毕业不久来天津的时候,两个人一见如故,衣食住行郝言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有几年没见,唐珵看他的性情也没怎么变笑着道,“已经是第一时间了,不然你今天能进得了医院?”
“你别说,你们长新牛啊,那天新闻一发全网热搜第一,这热度赶上付记者当年了。”
唐珵这几天一直医院警局两边跑,没顾得上管报社的事情,而且陈浩在北京他稍微放心些,只是没想过反响如此大。
但细想也不意外,单就未成年少女被多人诱奸数年这一条就能轻易引起公愤。
唐珵客套地拍了拍郝言的肩膀,“也得你们做二次报道的队伍及时跟上啊,不然网上一天多少个新闻早就盖过去了。”
“说实话,你们长新的确后生可畏。”说着,调侃地笑起来,“这下那新来的陈记者可就盖过你的风头了,你不怕你这‘长新第一笔杆子’的名头要拱手让人了?”
唐珵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有深究,靠在墙上眯着眼不在意地笑,“我等着呢,也不用着急给他们十年时间,要是能盖过了我的风头,什么名头我都让的出去。”
“诶哟你倒是不谦虚,和那会儿在天津的时候一样狂。”
好些年没人说他狂了,当年郝言见过他以后第一印象就说他太傲气,他说从业以来没见过哪个心高气傲的记者能做出来好新闻。
唐珵是第一个。
表面上和谁都客气,骨子里又谁都不服气,郝言慧眼,竟然一眼能看穿他。
也不知道郝言这些年有没有听说他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要是知道一二估计就说不出来这话了,他那一身学生气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反光了。
念念的病房里除了熟悉的几个人还特意请了一位心理医生,连唐珵一天都甚少有机会和念念搭上话,郝言隔着玻璃看着大肚子的少女,皱眉道,“这帮老畜牲是真作孽。”
昨晚等着人都走了,唐珵才和念念见了一面,营养液每天掉着气色看起来好很多,只是精神上不太好,见了唐珵就开始哭。
十多分钟,哭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等唐珵心乱作一团的时候,念念抓着他的衣服说,“我感觉自己好恶心...”
唐珵劝慰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声睡着了,他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念念被放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所有的药品和医疗手段,都是多少专家会诊以后才商议出来的,还请着专业的心里医生辅导,警方和医院对念念的重视可见一斑。
可为什么念念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如在村子里的时候...
“等着宣判吧...”
郝言叹了一口气,“小姑娘和她爹的感情怎么样,她要是签了谅解书法院的量刑会不会减轻啊?”
“不会。”
按理说没有定论的事唐珵不应当直接断言,但李富国即便在强奸未成年上得到念念的谅解,他身上还背着人命官司,还有间接杀人、倒卖死尸的嫌疑,就算判不了死刑他大半辈子也得在牢里面待着。
否则他冒死带着念念跑出来,一点价值也没有。
“我知道他身上是多罪并罚跑不了,但你想想有铁证的罪只有强奸这一个,李富国有没有动手杀人还不知道,就算有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警察取证的难度也大,万一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没办法定他的罪呢?”郝言接触过刑事案件的新闻比唐珵多,按以往经验不到最后一刻中间出现什么变数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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