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不愿意看你陷入自我怀疑中,我想要你先活得舒服了再谈坚守本心。”
“唐珵...”很久违的称呼,说出来的时候连宋瑜都感觉有点陌生,“名利和良心两者本来不冲突,但要是非选一个,我宁愿你先过得更好。”
宋瑜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其实与正向的价值观相违背,付老师在他面前不仅一次说过觉得唐珵毁在了功利心上,做新闻的人永远不能昧良心。
可惜了,宋瑜也不是什么圣人,他私心很重,只看得到唐珵在北京立足的辛苦,很难把自己放在道德层面上去审视爱人。
或许有错,但只有唐珵自己能对自己选的路负责,谁也不能替他分担,又何必站在经济优势的高处指责他呢。
况且,他知道,唐珵是个好记者。
令唐珵吃惊的是宋瑜这样理想主义之上的人竟然说得出这些话,他以为宋瑜会像付陈规一样对他做的那些事不耻,所以不管自己经济上有没有实现自由,在宋瑜面前总觉得低了一头。
转念想想也不意外,宋瑜这人就是这样,自己的道德感从不强求加与别人。
只是很多年没有人说过希望自己过得更好了,唐珵有些受宠若惊后的无措,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回应宋瑜。
索性宋瑜也没有非要唐珵说些什么,反而拉了把椅子坐在唐珵对面,见他气色比那会儿好些才开口道,“好了,正事说完我们聊些闲话,咱俩的事...”
唐珵听他的语气不像聊闲话那样轻松,心底有些排斥,皱着眉头轻轻扶着腰,“改天说吧,我这儿还受着伤呢...”
宋瑜瞧了他一眼,揶揄道,“这会儿怂了,刚才不还挺硬气的吗?”
唐珵也没想过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三十多岁的老脸一红,侧着头咳了好几声。
宋瑜没再接着调侃他,淡淡地盯着唐珵看,几次见面他都没有好好看过唐珵,就记得在学校隔了那么多年再看见唐珵的时候,攒了十多年的失望被这副模样冲淡了五分。
他承认自己不能免俗爱死了唐珵的皮囊,尤其是岁月洗礼过后独属于唐珵身上的从容与韵味,比十几年前还要吸引人。
而现在,唐珵身上又多了一分职业加持的光辉,宋瑜觉得即便两个人十几年前没有瓜葛,就这样的唐珵也足够他再爱上一次了。
“这些年,谈过男朋友吗?”
唐珵被这问题问懵,但已经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女朋友呢?”
“也没有。”
宋瑜盯着他看,“为什么?”
有很多理由,经济不宽裕,时间不充足,精力又有限,但想想即便全都满足了他也不会找别人。
“没碰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
宋瑜愣了几秒,然后才问出他一直想要求解的问题,“那你回北京为什么不找我?”
他读研就回来的话,那应该在北京已经待了七八年,这么长的时间要是心里还有他,为什么一次也不来找他?
这是唐珵最害怕的问题,读研的时候想着要先工作立业,进报社的时候想着要先功成名就,名利双收的时候又想着要先找回初心,渴望成就一个完美的自己才敢去找宋瑜,没想到拖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比十几年前还要一无所有。
“不敢...”
等了半天唐珵没有了下文,宋瑜没再追问下去,怪不得唐珵,他自己也只是一直被动的等待,也不敢找唐珵。
“和我和好,十几年前我们要面对的还是躲不了,到时候...”宋瑜情绪一瞬间带回七百始的那天晚上,“你再走了怎么办...”
“不会的!”唐珵一着急扯了一下伤口,一边疼得皱眉一边语无伦次,“再也不走了,发生什么都不走了...”
宋瑜看他疼得倒吸冷气,忍不住轻斥了一句,“你好好坐着,别着急。”
唐珵终于安稳坐好,“我发誓宋瑜,这回说什么我也扛着,绝对不跑。”
宋瑜的话试探的成分更多,他没打算让当初的事再发生一遍,如果到了今天他们两个还是要重蹈覆辙的话,这十几年的分离岂不是显得像笑话一样。
“我拿什么相信你呢唐珵...”天大地大的,他拿什么留住一个人在身边呢,他们两个人连证都领不了,法律上都不负责管住一个人要走的心。
“我...”唐珵急于证明可又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叫宋瑜信服,只能用了个蠢办法,“我回了北京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
话说了一半,想起自己还计划要资助念念,他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然后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你,一分钱我都不留在身上行吗?”
宋瑜被逗笑了,佯装这个主意不怎么样,“那还不如直接打断你的腿算了。”
知道宋瑜在说笑,唐珵却不能总拿宋瑜的话当玩笑敷衍过去,他上前大着胆子拉住宋瑜的手,对面人的笑容渐渐凝在脸上,“我说真的宋瑜,十几年太长了,我为了那一次的逃避付出太多代价了,你要觉得不够你接着罚,我慢慢还你行吗?”
宋瑜怀疑唐珵使的是苦肉计,可听着又的确忍不住心疼,唐珵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不是唐珵自己轻描淡写两句就足够让人忽视。
可当初两个人为什么非要分崩离析硬捱上十几年的分离,才能求一个好结果呢,他想问问自己,问问唐珵,假如当初一起去了上海,过程虽然辛苦漫长,但能换回十几年的空白过往,还会不会选择分开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宋瑜知道,十几年的空白根本抵不上现在眼前的唐珵。
“嗯。”宋瑜点了点头,不忘调笑道,“但工资卡算了,省得别人以为我图你的钱。”
唐珵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好以后的第一感觉是不好意思,两个人正沉浸在重归于好的微妙尴尬中,门忽然被人推开,“唐珵,我给你买了身衣服...”
唐珵看见陈浩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这么久没见人影原来是跑去给他买衣服去了。
“这位是?”
陈浩看见宋瑜先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口问道。
唐珵自然地掩饰掉方才的尴尬,笑道,“我的朋友,和付老师在一个学校工作叫他宋老师就行。”
说罢又向宋瑜介绍道,“同事,陈记者。”
“你好,宋老师。”
宋瑜没介意唐珵这么介绍他,传统行业比较苛刻,况且唐珵的职业需要公信力,暴露自己的私生活对他没什么好处,“陈记者好,听说是你带着警察找到唐珵的,非常感谢。”
陈浩听出来宋瑜这是客套话,找唐珵的事情上自己并没有出多少力,但耐不住人语气挺真诚的,“别客气。”
“你换衣服吧,我先去定酒店。”
等宋瑜走了陈浩把手里的袋子递到唐珵面前,又回头隔着玻璃看着宋瑜离开的背影,“你手机不是坏了吗?你朋友怎么知道你住院的?”
唐珵低头笑了一声没回应,“发出去的报道让我看一眼。”
陈浩用下巴点了点手里的衣服,“先换衣服,休息好了再看也不晚。”
唐珵把衣服放在一旁,想了想还是先嘱咐陈浩重要的事,“你今晚回北京吧,回报社去处理新闻稿的事,咱们不用两个人都把时间浪费在这边,我处理完念念的事就回去。”
两人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陈浩不太放心唐珵一个人在这边,但报社那边确实也需要他回去盯着以防出错,犹豫再三只好答应。
原本想让唐珵在医院住一晚方便换药,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用不着住院,宋瑜就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酒店,把唐珵送了过去。
“我去帮你盯着点念念,有什么事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安心睡一会儿。”
宋瑜帮他拉上窗帘,唐珵瞬间有了安全感,感觉到了困意侧躺在床上想合一会儿眼,宋瑜在他原本应该踏实一点,但一闭上眼睛就是昨晚地窖里的情形,念念的身影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罪恶成了固念一样,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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