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想说的话手写下来,一边写一边回忆,写下三行划掉两行,有些回忆可以分享,有些却不能够,譬如那些具体细微的感受——
身体拥抱的温度,相拥入眠后的第二天清晨,分开彼此交缠的四肢是一天中最折磨的事。
方雨浑身绵软,脸颊发红发烫,只会一个劲往他怀里钻,嘴唇除了索吻什么都不会。
每天早上,他们要花费大量时间在接吻上,吻会让他们的身体渐渐苏醒。
除此之外,他还要用手抚摩一遍方雨的全身,腰、臀、大腿内侧,直叫方雨觉得羞耻,主动躲避他的手,两人的身体才得以分开。
陆与闻每每回想起这些,身体总会很热,这晚也不例外,他把笔丢掉,没法再写下去,不得不去浴室冲个冷水澡。
冲完澡,他裹着浴巾回到房间,锁好门,挨着床坐在地上。这个习惯到现在还是没改,过去不是每次亲热都会在床上,桌子、窗台、地板,床以外的地方见证了他们的一时兴起和情难自抑。
其中方雨喜欢在地上,背靠床尾,有时跪坐有时双腿大张,不变的是最后都会用双手勾着自己的脖子,无力得几乎支撑不住,只能伏在他肩头哭泣。
只有这些时候的哭泣是允许的。
陆与闻解开腰间的浴巾,开始自力更生,他一边弄一边叫方雨的名字,想象是方雨柔软的手在抚慰他,而方雨动情的呻吟会在下一秒响起。
好笑的是,以往分明是方雨在为他服务,可每次最早受不住的都是方雨,叫得跟真受了欺负似的。方雨事后会向他撒娇,说手很酸,说太大了他害怕。
他怀疑方雨是故意拣好听的说给他听,无奈他受用极了,就吃这一套,也就吃怀里脱得光溜溜、快要被吃掉也不知羞的小笨蛋。
陆与闻有时会想,其实老天对他不算残忍,至少给了他这一段不管回忆多少次都不会褪色的时光。
纪念会筹备得差不多,陆与闻抽空去了一趟方雨过去的家,那个他从小长大的房子,在十多年前算很不错的三居室,如今变得破旧,楼道间都是一股陈腐的气息。
方雨走后他便接手了这个房子,每年定期雇人清理保养,但他不常过来,他心里排斥这个地方,这些年里他总后悔当初答应方雨回来——
那年他要回学校,家里正好来了人借住,房子不够,需要借用二楼他们隔壁的房间。
他不在,方雨不想一个人待在家,哪怕他说了很多次这是你的家。只有他俩在的时候,方雨会把这当家,一旦来了生人,方雨就会不自在。
方雨提出想回家小住几天,顺便整理父亲的遗物,许是怕他不答应,便叫他从学校回来直接去接他,他会把最后一点行李打包好,搬回他们的家。
他被取悦了,答应了让方雨回来,因此铸成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的大错。
陆与闻及时叫停不堪的回忆,步行上五楼,用钥匙打开大门。
他开了窗户通风换气,这次来的原因着实有些啼笑皆非,老楼要加装电梯,须得三分之二的业主签字同意。或许凑不够人,发起此事的楼长竟然通过缴管理费留的电话,找到他头上。
他又不是业主,但楼长说物业管理费都是他在缴。陆与闻奇怪地被说服了,觉得自己应该过来,毕竟他有责任处理好方雨的大事小事,况且,方雨能麻烦到他的时候已经很少很少。
陆与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方雨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在过去十多年里被他一遍遍探寻,他心知很难再找出新的了。
他宽慰自己,其实方雨早不在这里住,当年电影杀青,方雨跟他回了家,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方雨也亲口承认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家。
陆与闻到阳台上站了站,眼角余光瞥到一间卧室门开着,他走去关门,头一抬正巧看见床上未叠的被子。
陆与闻心里狐疑,上一次来是两年前,早忘了床上有没有铺被褥。就算有,来打扫的阿姨也不会这么没手尾。
他推门进去,令他倍感惊骇的事就摆在眼前——床上不仅有枕头被子,衣柜门还敞开,里面挂了几件衣服,床头柜上有正在充电的手机。
谁住了进来?难道遭贼了?
他早听说一些常年空置的房子会遭贼惦记,可他上周才叫阿姨来清理,要是有人住阿姨不可能没发现。
陆与闻转身往外走,大门传来门锁拧动声,他顿住脚步,直直地看着打开的门,走进来的是熟悉的面孔,方雨的弟弟一只手提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拿钥匙,进门先把门反锁上。
“你回来住了?”陆与闻开口道。
方雨弟弟被他吓得不轻,回头看见是他,怔了半秒问:“你怎么会在?”
“这个房子之前是我在管,”陆与闻怕被误会他有别的企图,补充了一句,“就交交管理费,你回来正好,以后交给你了。”
“我明天就回去。”方雨弟弟放下塑料袋,取出袋子里的矿泉水和面包,面包是便利店里放货架最底层的那种,毫无美味可言。
陆与闻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个?你的午饭?”
“早午饭。”方雨弟弟径直越过他,进了厨房,陆与闻在客厅等了几分钟,不见人出来,探头去看,人就在厨房里吃面包,面朝油渍斑斑的墙壁,吃一口面包再喝一口水。
厨房本就狭窄,站着一个人竟也没显得多拥挤,陆与闻才发现面前的人身形瘦削,衣服像挂在身上,侧面看上去薄薄的一片。
他没忍住出声提醒:“别一口水一口吃的,对胃不好。”
方雨弟弟讶然看过来,陆与闻清清嗓子,“你在那我走了,我叫楼长联系你,他会找你去签个名。”
“你急着走吗?”方雨弟弟垂下眼睑,从陆与闻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苍白的侧脸,“如果不着急,能不能留一晚,明天让我蹭你的车回去。”
陆与闻想说可以替他叫辆车,不放心还能调家里的司机来接他。
他正要拒绝,里面的人忽朝他看过来,双眸如水一般沉静,“可以吗?”
陆与闻没回答,他留意到方雨弟弟手上的动作,撕着面包,很小个的面包也撕着吃,这个习惯和方雨一样。
他没立即给出回复,回客厅里坐着,这表示他还没决定好。陆与闻在想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他和方雨弟弟相处过,眼前的人不太像他记忆里的人。
印象中那人是飞扬跋扈的,我行我素惯了,不会考虑别人感受,更不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自从再度碰面,陆与闻没在这个人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
仅有的几次接触令他不同程度的心生厌恶,因被冒犯而气得跳脚,可细想起来,那几次方雨弟弟的反应都有点奇怪。
不该对他表现出兴趣,十多年未见不提,当初他们其实处不来。尽管相处时间短,但他能看出方雨弟弟太过自我,眼里不太能看到别人。
要说有那些恶俗的桥段,他是不信的,一来他没那么自恋,二来时间过去越久,他越能看清从前的事。
那时方雨看他的眼神,饱含倾慕与依恋,纯粹热烈且毫无保留。
后来他再也没被谁用那样的眼神注视过。
出道后很多人对他说爱,方雨也说爱他,但那是不一样的,方雨爱他没有退路,方雨只爱他一个。
被爱过一次后了解什么是爱,也知道哪种程度算作爱。
所以不管是十多年前还是现在,傻傻地爱着他的只有方雨一人,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陆与闻想清楚后,不想再纠结无谓的人和事,就让所有事情都简单一点,换做陌生人他也会帮一把,把自己当成车夫好了。
他站起来,对方雨弟弟说:“行,我明天载你回去,但要早一点走,我下午有事。”
整个下午,方雨没有和陆与闻说上一句话,陆与闻好像很忙,从车里搬了台手提电脑上来,不知处理什么工作,总能听到他讲电话的声音。
方雨则待在从前自己的房间,他不做什么,光坐在那,听客厅传来的陆与闻的说话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傍晚陆与闻要出去签字,敲门问他想吃什么,他想了想,说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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