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生气,开个玩笑,夸你大还不乐意,太难伺候了,”方雨抬手摸摸陆与闻的头,“你先回去,我洗把脸。”
陆与闻出去后,方雨不断往脸上浇冷水,刚才的一时脑热终于冷却下来,轮到他的脸颊高热不下,被拒绝的羞愧与自责变成一记耳光,抽得他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太心急了,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急着给自己找个保障,他相信以陆与闻的为人,只要他们有了关系,不管是哪一种,陆与闻定不会不管他。
可是陆与闻不要他,方雨看着镜子里怆然的脸,连扯出个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才的他像一个小丑,他的面具险些叫陆与闻攻破,他很艰辛维持住体面,不该走到这一步的,方雨失魂落魄地想,他差一点就搞砸了,搞砸他和陆与闻之间的关系。
陆与闻不喜欢他,他错把陆与闻对他的好和纵容当成了好感。
走出卫生间,方雨猝不及防看到背靠墙壁站立的陆与闻,陆与闻看上去很懊丧,耷拉着脑袋,方雨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得变了调,“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与闻猝然抬头,“我不放心你。”
“我没事,”方雨走到陆与闻跟前,“我们回去吧。”
“嗯。”
陆与闻拍拍方雨的肩,两人走出酒吧,步行回酒店。
晚风习习,小镇的夜晚很安静,两人走了一段路,静谧被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打破,飞车党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陆与闻一把拽回走到路边的方雨,冲飞车党的背影竖了个中指,骂道:“没长眼睛吗?什么人啊!”
他和方雨换了位置,他走在外侧,让方雨走内侧。方雨侧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陆与闻,陆与闻想起什么,脸色骤变,“糟了,我的夜宵忘在酒吧了。”
“那回去拿?”
“算了算了,说不定被扔了,今晚没夜宵吃咯,”陆与闻随意用手臂环住方雨的肩膀,“看看酒店有没有好吃的,话说我们回去该准备明天的戏了。”
“听你的。”
方雨扯扯嘴角,他能感觉到陆与闻在照顾他的情绪,哪怕他对身为同性的他抱有企图,陆与闻仍打算和他好好相处。
但陆与闻不会知道,每一个微小的举动、无数瞬间累积起来的希望,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
第23章 堂堂正正陆与闻
去到酒店刚过九点,陆与闻办理入住,报了一遍他舅的手机号码,前台给了他两张房卡,两个房间在不同的楼层,且相隔甚远,前台对此的解释是酒店房源紧张。
陆与闻扫了眼门庭冷落的酒店,对前台的话表示怀疑。
方雨凑到他耳边道:“去你房间准备明天的戏,夜宵想吃什么?刚才过来看到外面有几个小吃摊。”
“先不吃了,房间一间在三楼一间在六楼,跟我上三楼。”陆与闻给他舅发了短信报备,他舅问他住哪间房,陆与闻顺手回复三楼。
电梯门开,正对的墙上偌大的镜子映出他们并肩的身影,陆与闻无端端叹了口气,这一天发生太多的事,直到现在他才觉出点恍惚。
他扭头看方雨,方雨低垂着头走进电梯,抬头视线相撞的一刹那,尽管方雨极快地扯出个笑容,但面上未掩饰的冷意仍没能逃过他的双眼。
方雨的情绪向来鲜明生动,开心或生气都能直接叫他感受到,偶尔的难过失落也都不避着他,很少见到方雨冷脸。
陆与闻觉得稀奇,他只当方雨兴致不高,大大咧咧地将人揽过来。方雨顺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冷不防说道:“你还敢抱我,心里不会感觉别扭么?”
“别扭什么,我堂堂正正。”
陆与闻矢口否认,他故意收紧手臂,低头瞪视臂弯里的方雨,“我说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你又不是生化武器,抱你就抱你了,还是你打算以后都跟我保持距离?”
“不该保持距离吗?”方雨小心翼翼地道。
“你敢!”陆与闻口气凶恶,肩上的脑袋动了动,方雨潮湿的双眸映入他的眼睛,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软和下来,“以前怎么相处以后也这样照着来,我把你当朋友的,轻松一点,不要顾虑太多。”
方雨点了点头,眼神清明。
陆与闻知道方雨听懂了,满意地摸摸他的头,揽着人走出电梯。他想改掉的只有他们不时会接吻的出界行为,他认为只要约束了彼此,方雨会是最合他心意的朋友,而他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疏远或避嫌,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年少时的他不明白这对方雨有多残忍,后来当方雨抱着他掉眼泪,他终于知晓自己的自私给方雨造成多大困扰。
以致于很多年后每当有人向他表白,他都会拒绝得彻彻底底,再想方设法逃得远远的。
有一回他拒绝了工作室新签的某位男艺人的示好,转头推荐对方出演某部电影的男三号,当晚陈曦打电话来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你是不是有病?人家跟你告个白你把人发配到非洲去,你不知道黄导那新电影在非洲取景啊?要拍大半年的!”
陆与闻很是无辜,黄导的电影多少人抢破头都演不到。
陈曦拆穿他的良苦用心,“上回跟你告白的那造型师,你送人去韩国留学,我多辛苦才找到人接替他?一有人跟你告白你就要送他走,你没事吧?”
陆与闻摊手,没办法,不喜欢就不能给对方一丝希望,拉开距离是斩断情愫的最好方法。
如果他能早些懂得这个道理,从前的方雨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可正是因为他不想跟方雨生分,那段他们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时日,为他日后辨明自己的心意提供了最有力的佐证。
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脉络分明,而他很不幸是糊涂迟钝的那一个。很久以后陆与闻才想明白,那段对他来说无异于恩赐的暧昧期,待在他身边的方雨应该过得很辛苦。
三楼的房间是大床房,陆与闻躺在床上,方雨搬了把椅子面对墙壁,两人各自准备明天的戏。
明天没有对手戏,日常戏难度不大,陆与闻通读几遍台词便可以完整背下来,他看着天花板放空大脑,脑海里想象明天的戏,顺着剧情默念台词。
重复冥想几遍之后,他起身进了浴室,关上门,自己走一遍戏,将台词念出声,尝试不同的语气语调,再选定一种他认为合适的,一句台词反复念,最后将一整场戏顺下来。
他偶尔会觉得这个过程很苦,和学生时代复习背书没什么区别。只有当他特别进入状态,或一口气把一场戏走下来,他才能体会到教他的老师形容的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但这些时刻对他一个新人演员来说,还是太少。
陆与闻从浴室出来,一看手机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方雨不在房间里,给他发了短信说去买夜宵。
他提前打开房门等人回来,嫌无聊溜达到走廊另一端,正要往回走,电梯门忽地打开,一对男女从出电梯那刻起便互相抱着啃,在走廊上演爱抚脱衣的亲热戏码。
陆与闻满头黑线,站在原地,等那对有伤风化的男女走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房间门没关,那两人竟然不看房间号,看到门开的房间就闯进去,继而大力甩上了房门。
陆与闻目瞪口呆,这时电梯门再度打开,出来的是方雨,他跟方雨讲述刚才的事,方雨笑坏了,陆与闻更无语了,“笑什么,亏你笑得出来!”
“看你吃瘪就觉得好笑。”
方雨带回来一盒松软鲜甜的白糖糕,他揭开一次性饭盒,献宝似的呈给陆与闻看。
陆与闻戳戳方雨的额头,方雨用手拣起一块白糖糕,送到他嘴边,陆与闻咬了一口,唔了一声,就着方雨的手吃完一整块。
方雨问他好吃吗,陆与闻含糊不清道:“好吃,不会很甜。”
两人分吃了半盒白糖糕,陆与闻气顺了点,和方雨下去找前台说理。酒店房务部经理也在,提出给他们换一个房间。
陆与闻回绝了,“算了,我们还开了间房在六楼,房卡请再给我一张,我的落上面了,另外我的剧本在三楼那房间,麻烦你们帮我拿出来,是桌上的几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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