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7)
楚行云扫他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纸,粗略看了几眼,脸色也变了,眼中幽暗不定。看着这张貌似‘书信’的淡黄色的纸,语气低沉的分不清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遗书?”
上面写着——「我的双脚陷在地狱中,我不知道该向谁求饶,向谁求救,生命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自从我的心变得不再善良开始,我就不再自由。我就像是被锁住脚腕的飞鸟,是镣铐教会我挣扎和忏悔,我宁愿住进笼子里去,起码我会得到宽恕,但是我依旧被流放,受尽伤害。对不起,爸爸妈妈,如果你们了解我,就会发现我是个混蛋,我让你们失望了,我还要对我伤害过的所有人道歉,所有人,对不起。我站在地狱仰望天堂,期盼着有朝一日得到解脱。」
明明‘遗书’就在眼前,杨开泰还是忍不住问:“楚队,是自杀?”
是自杀?
楚行云把这封遗书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都在脑海里回想案发现场,其中千丝万缕又毫无头绪的信息让他也很混乱,但是他没有怀疑自己的推测。把遗书交给杨开泰,用力掐了掐眉心:“带回去做笔迹鉴定。”
程先生说给他们夫妻一点时间准备再去警局认尸,楚行云和杨开泰出了别墅大门,楚行云站在大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面前这栋漂亮的洋房别墅。
“队长,咱们的方向错了吗?”
杨开泰对手中这封‘遗书’耿耿于怀。
楚行云急需什么东西提神,但是他现在没时间停下来抽根烟,马不停蹄的走向停车的地方,双手揣在裤子口袋,步伐依旧漂浮没有正形。
“通往真相的道路四通八达,但只有一条是真的,其他的都是死胡同,现在咱们走进第一个死胡同了三羊同志,不过啊,不要这么轻易的下结论,如果——”
话没一半,楚行云忽然刹住步子,面色猛然一沉,像是一瞬之间被阴云笼罩,转头看着他问:“第一句是什么?”
杨开泰不敢怠慢,连忙照本宣科:“我的双脚陷在地狱中,我不知道该向谁求饶,向谁求救,生命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停。”
楚行云怔在原地,像是被一根冰锥刺天灵穴,一股冰凉彻骨的凉意顺着他的脖颈爬向脊背。
他记得,那封恶作剧的邮件里有这样一句话——我站在地狱中向您求救。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在地狱之中向您求救,楚警官,请您救救我!」
黑夜之中,一双因为长期失眠而泛着青乌的双眼忽然乍起锋芒,苍白的面皮让他的脸散发着浓重的死气,但他黑黢黢的瞳仁却依然有神,像两口深井一样沉淀着许多葬入尘土的凶意,和杀机,他说:救我。
第7章少年之血【6】
如果想要幽灵造访,无需变成一座城,穿过特定的某处,脑海中盘踞走廊——艾米丽·狄金森。
对于两位警察的去而复返,程先生显得有些愤怒和烦躁。
“警察先生,等我们准备好了自然会去警局,你们不用——”
“程勋的电脑呢?”
楚行云擅自推门闯了进去,上楼直奔程勋的房间。
杨开泰歉意的向程先生点了点头紧随着他的脚步也登上二楼。
杨开泰记得程勋的衣橱下的抽屉里放着一台笔记本,本以为是他不用的旧物,因此没有在意。到了程勋的房间叫住了乱翻的楚行云,打开抽屉把笔记本拿了出来。
“楚警官,你们在干什么?!”
程先生对两位警察搞乱儿子的房间非常的愤怒。
楚行云简明扼要道:“你的儿子之前或许联系过我,这台电脑我们要拿回队里,请你配合警方调查。”
程先生一愣:“他联系过你?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你确定他没有手机吗?”
楚行云但凡严肃认真起来,眼神极其的有威慑力,除非能在气势上压过他,不然只能被他压制。
程先生的面色稍有缓和,道:“没有,他没有手机,你们拿的那台电脑也是他很久之前就不用的。”
“这一点我们会验证,你们尽快到警局做口述,告辞。”
两人把电脑搬上车,返回警局的路上,杨开泰感觉浑身的毛孔一直处于炸开的状态,意想不到的同时内心隐隐感到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惧。
“楚队,你是说程勋就是给你发邮件的人?”
楚行云跟在一辆贴着‘实习’标的东风后面按喇叭,语气听起来很镇定:“这个人昨天给我发邮件,今天程勋就死了,而且他们的语气很像,你觉得是巧合吗?”
杨开泰如实道:“我不知道。”
楚行云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回警局,先在一楼推开尸检室的门:“剖开了吗?”
苏婉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手套站在解剖台前,手持着沾满血液的手术刀,台上躺着胸口被割开的少年,小学妹抬头看他:“在剖呢,有交代吗学长?”
“检查他身上的外伤,骨骼损伤情况,把他的死亡时间误差给我降到最小。”
楚行云把门关上,一手夹着笔记本,一手按着楼梯扶手踩在台阶上往上窜,到了三楼险些和忽然出现在楼梯口的乔师师撞到一起。
“你吓死我了。”
乔师师捂着心口急刹住车,略显做作的喘了两口气,看着他手里的电脑问:“谁的?”
楚行云把电脑递给她:“查那三封邮件是不是从这台电脑上发出来的,十分钟够不够?”
楚行云雷厉风云发号施令惯了,一向没什么耐心解释什么,好在在他手下做事的人都习惯了。
乔师师往墙上一靠,就地打开了笔记本,一瘪嘴儿:“五分钟”
楚行云大步流星的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大老远就看到傅亦和杨开泰站在他办公室门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俩人见到他走来,不约而同的住了口。
楚行云走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站在这儿干嘛?那两具腐尸的身份查出来没有?”
傅亦道:“还没有,DNA配比需要时间,现在又遇到了点麻烦。”
楚行云扭头看他:“怎么了?”
傅亦和杨开泰对视一眼,然后说:“这个案子,杨局不让查了。”
楚行云顿了片刻:“为什么不让查?”
“上面压着。”
“谁?”
傅亦着重的看了眼他的脸色,叹了口气道:“贺丞。”
楚行云:“这小王八蛋!”
傅亦接着说:“咱们留在施工现场的人也被贺丞的人劝回来了。”
“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干干净净。”
傅亦说完,皱了皱眉,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神色,看着他问:“行云,贺丞是在跟你怄气吗?还是你又惹他生气了?”
楚行云:“我他妈半个月没见他,才回来不到半天跟他说了不到十句话,我怎么招惹他了?”说着狠狠一摆手:“这位爷发起疯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早上还给我打电话说要把我的猫阉掉,谁知道他又在生什么气,比生理期的乔师师还阴晴不定,回去我跟他说。”说完一指杨开泰:“你去,做你爹的思想工作。”
杨开泰老老实实的上楼去往局长办公室,楚行云又把分析部的人叫来开会,立了另一桩案,因为杨开泰不在,所以这桩扑朔迷离的命案没有名字。夜深人静时目击者虽然难找,但是监控不会罢工。其实从监控录像中排查是最吃力最不聪明的方法,一来范围太广工作量大,二来人眼搜索,目标容易被遗漏。那些公用私用,路口的商家的摄像头加起来成百上千,程勋住的地方离诺亚广场不近,五六公里的路程,很难确保目标自始至终在摄像头监控范围内。
通过一整个白天的排查,技术队小组才理清了程勋的行动路线。他从家里出来后,小区的摄像头拍到他一路疾走出了小区,身上除了一套睡衣什么都没有,他并没有和任何人会面,而是走过一个路口后搭乘一辆出租车。为了找到他在哪里下出租车,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在诺亚广场附近的公交车站台看到程勋,他下了出租车后穿过马路走向诺亚广场,走入广场中心腹地,摄像头也追踪不到的地方。
苏婉把尸检报告交到楚行云手上,道:“死者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到三点四十分之间,身上没有新鲜的外伤,不过他的头部受到过创伤,额骨略有凹陷。”
楚行云翻看一叠尸体身上各个部位的照片“他死前喝过水吗?”
“有,死者胃里还有未分解的水分,我把杨警官带回来的三个水瓶都做了鉴定,其中有一个沾有死者的DNA。”
楚行云抬头看她:“可以了,你下班吧。”
苏婉走后,乔师师抱着电脑走了进来:“头儿,你给我的电脑IP和发邮件的地址不一致。不过我仔细查了查三封邮件的发送地址,其中第二封是通过手机终端发送,手机号码已经找到了,现在发给你。”
楚行云扶着额头闭了一会儿眼,感觉到案情越来越朝着错综复杂发展。其中盘根错节漏章断续,好像被一张大网蒙住,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是断篇序章的线索,明明是由一条线织成的大网,却让人不知该从何下手。
“明天再给我,今天时间太晚了,都下班。”
虽然不知道贺承哪根筋搭错了发什么疯,楚行云还是赶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开着自己那辆破东风到了贺丞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很符合贺丞钻石王老五,富二代官二代TOBENo.1的身份,从小区门脸儿就能嗅出里头骄奢无度纸醉金迷的气味。虽然他开的这俩车和这里格格不入,但是保安还是给他放了行,因为他这张脸早在这个小区保安队伍里混熟了。
到了17楼07室门前,他先按了两声铃声,没人来开门,于是拿出常备在自己手里的门卡打算开门,不料此时门忽然开了,他一抬头看到开门的人,顿时愣住了。
杨姝也很诧异,站在门口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她怀里的胖狸花猫倒是认主,冲着楚行云喵喵叫。
“行云?天呐,你怎么在这儿?”
楚行云着重的看了一眼门牌号,又把目光移到杨姝身上,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心里咂摸不出什么滋味儿,反问:“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完了。
在贺丞家里看到杨姝,楚行云很是崩溃,顿时感受到悲哀莫过于心死的悲凉。贺丞的两性关系和同性关系同样混乱,花名在外且男女通吃。想必杨姝也成了贺丞的十里桃花林中的一朵,他的梦中情人啊,就这样被贺丞这只妖孽勾引进了盘丝洞。
怀里的胖猫一直往楚行云那边使劲儿,杨姝险些抱不住,一边哄着狸花猫一边解释道:“这是我——”
“楚警官。”
又一位美女出现在门口,站在杨姝身边,对楚行云笑道:“你回来了。”说着把杨姝介绍给他:“这位是贺总的行政秘书,新来的。”
贺丞有很多秘书,无一例外全是美女,这位何云舒小姐是其中的佼佼者,长了一副顶级优质的面孔,样貌身材极其的出类拔萃。并不是贺丞骄奢淫逸养一座御花园供自己观赏,而是优质的皮囊在任何谈判中都具有不可忽视的杀伤力。
何美人身为贺丞的生活助理,主要工作是陪他出席各个宴席酒会,练了一身艳压群芳口吐莲花且千杯不醉的好本领,从内到外都给足了老板面子。所以得到贺丞的重用,时常帮他照顾楚行云丢给他的两只猫,所以何美人还身兼猫保姆重任,但凡楚行云公务出差把两只肥猫丢给贺丞,贺丞就差何云舒来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