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120)
“后来呢?”
楚行云问。
“后来周世阳就把这个女孩儿送走了。”
郑西河给他看这则视频的本意是为了引出练毒的‘教授’但是却意外的扯进一桩棘手的命案。
虽然事发在方雨失踪之前,不足以作为线索或者证据,但可以揭开一层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疑云。
如此按照八月二十五号方雨的遭遇来推测,她很有可能是在那一天第一次见到周世阳,因受其保护所以对他倾心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么后来周世阳如果约她外出,她也应该不会防备和拒绝。
如此一来,她和周世阳这条线就清楚了,现在仅存的一个疑点,周世阳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楚行云看着定格在最后一幕的视频,隐隐感到八月二十五号这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些隐藏在暗处的风起云涌,就存在于郑西河偷录的‘此时此刻。’
他直觉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略。
郑西河见他一直看着屏幕出神,等的有些不耐烦,他想和楚行云聊一聊练|毒的教授,但是楚行云的注意力貌似全在那个女孩儿身上,他想掰一掰楚行云完全跑偏的注意力。
他刚准备出声时,忽见楚行云把视频拉回到三分之二处,然后又快进,快进了几秒又暂停,末了又把画面放大,把脸凑到屏幕跟前去看,恨不得钻进电脑里去似的。
他终于发现了视频中隐藏的细节。
方雨初来时把书包和随身的手机等一些小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后来她受到惊吓匆忙离开的时候把手机和钥匙等物都收拾到了书包里,这本没什么,但是如果不强加留心的话,难以看出原来放在桌子上的一只黑色手机在方雨离开后也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说方雨在别墅里,在处于无心之中,带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楚行云画面调到方雨出现之前,定格在可以清楚看到覃骁面前的桌子上的手机画面,然后把画面放大,问郑西河:“这是谁的手机?”
郑西河不假思索:“覃骁的。”
楚行云呼吸一窒,沉默片刻,又问:“你确定?”
“确定,这个手机是他定制的,造价几万块美金。”
楚行云把堵在心口的一口燥气慢慢吐出去,双手交叉放在下颚,盯着画面中的那只黑色手机再次陷入沉思。
如果方雨带走的这只手机就是引火上身的罪魁祸首,那么手机的主人覃骁才是最有可能对方雨下手的人。做一个最大胆的猜测,如果覃骁的手机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有可能被一个高中女孩撞破,他会怎么办?楚行云还记得覃骁在周世阳命案现场的无情叫嚣,覃骁对他人的生命没有丝毫尊重,所以夺走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孩儿的生命对他来说并非不可能。
那么周世阳又在覃骁和方雨之间充当着什么关系?为什么接走方雨的不是覃骁而是周世阳?为什么所有的证据指向的都是周世阳而不是覃骁?
明明覃骁才最具有作案动机的人。
楚行云有些头疼的闭上眼,再次感到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自己忽略了过去。
失踪的方雨,死去的周世阳,惊慌的覃骁,出现在蜀王宫的方军海夫妇——
等一等。
楚行云乍然睁开双眼,眼神凛冽尖锐,寒气逼人。
出现在方雨卧室的那个贼——
如果方军海没有说谎,如果那个贼真的是覃骁,那么他们找到的所有证据和线索都将付之东流。
楚行云忽然想起覃骁在警察局狂妄无上的警方宣战:“你们玩不过我!”
是啊。
楚行云低垂着眼眸,目露寒星,唇角勾出一丝微弱的笑意,似是在自嘲。
他们的确被覃骁玩的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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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贺总下线第三天——
第104章一级谋杀【28】
郑西河给出的人物‘教授’于八月二十八号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除此之外,郑西河还告诉了楚行云覃骁安排这位教授下榻的酒店。
白晶温泉大酒店。
一个代号,一个地址,虽说目标人物身份成迷,但是已有的两个线索已经足够让警方就此展开调查。
市局刑侦队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压力,楚行云给他们委派了超负荷的工作量,调动全部外勤成员四处奔走取证,一时之间警局内竟然空了,只剩下傅亦一人留守坐镇。
周渠良在接到杨开泰通知后的十分钟之内匆忙赶到市局,据说警方找到了目击证人和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周世阳是涉嫌绑架方雨造成其失踪的罪魁祸首。
杨开泰在楼道里,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被装在证物袋里手表。
他神色颓然,满面伤怀,眼神即无奈又悲切,事到如今也不知在生谁的气。
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周世阳真的和方雨的失踪有关,他一直心存侥幸,努力寻找证据来证明周世阳的清白。证明他的善良,证明他的洁身自好,证明接走方雨的人并不是他。
直到目击证人的证词,出示的证据,人证和物证把他顶着重重压力负隅顽抗的坚持一句击碎。告诉他,别固执了,周世阳并不善良,他是一个杀人犯,他死的并不无辜。
但是在见到蒋毅之前,他还在坚信,周世阳何其无辜。
现在他不得不面临现实,说服自己——没有人是无辜的,没有人。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技术队的警员不时经过,外勤队员全都被派除去干活了,追踪陆夏的追踪陆夏,寻找方雨的寻找方雨,搜查毒|贩的搜查毒|贩|。楚行云把他们指挥的像年前大演习一样繁忙。
警局里难得的清静,清静的就像埋伏在暗夜中的黎明,永远也冲不出黑暗的曙光。天与地静置在一片黑暗之中,太阳忘记了升起。所有人都被围困在长夜当中,无论怎么寻找,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出口。
杨开泰看着手里这只表,仿佛能把缓缓移动的秒针拨回到起点,那个他把这只表送给周世阳的晚上——
周世阳脸上涌出的欣喜与感动依旧十分鲜活的存在于他的记忆当中,但是他那张生动鲜活的笑脸逐渐被蒙上一层浓重的血色,变成了一张没有神采,眼珠僵直,淌满鲜血,死不瞑目的脸。
周世阳的罪行让他感到绝望,这种看不到光的绝望感更让感他到窒息。他觉得自己经历了二十四年来最漫长的苦难,遭受了从警以来最惶惑不安的一段日子。周世阳被定罪对他来说是一场厄难,但是这场厄难迟迟不肯销声匿迹,不肯换来风雨之后的云开雨霁天光乍泄。
有罪的周世阳像一个诅咒一样盘踞在他心中为周世阳搭建的净土上,让他永永远远的被困在深渊中,失去了自由。
楼道里忽然响起男士皮鞋踏在地砖上发出的匆忙而沉重的声音。
杨开泰从地上站起来,垂着头紧握双拳,没有看走到他面前的周渠良。
“证据呢?”
周渠良因匆忙赶路,气息不稳的问道。
杨开泰把手里的证物袋举起来,哽咽着说:“对不起,周大哥。”
周渠良把那只手表接过去,拿在手里,有所不解般问道:“这只表,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交给目击证人蒋毅,蒋毅可以证明九月一号那天晚上开着锐途接走方雨的人就是他,蒋毅的证词在——”
“不可能!”
周渠良的低吼使杨开泰浑身一震,被惊醒了似的满脸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
像是遭受了重创般,情绪极度的不稳定的周渠良脚下略有虚浮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扶住墙壁,眼睛里浮现出迄今维持的最深度的悲伤与愤怒,他赤红的眼圈中包裹着如暴雨疯狂敲打海面般凌乱的泪光。
“这只表不是你送给世阳的吗?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戴在身上,从未离过身!直到前些天他把这只表弄丢了,把家里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翻了一遍找这只表都没有找到,他还拜托我从洛杉矶带回来一只一模一样的,他把这只表看的无比重要。你说,他怎么可能把表送给别人!”
杨开泰仿佛正在经历他眼中的那场暴雨,湍急的雨滴无情而嘈杂的砸在他身上,砸的他头脑中一阵恍惚,一阵清醒,浑身僵硬而冰冷,被冻僵了似的满面怔容。
忽然,他看到楚行云一手拿着墨镜,一手挂着外套,一脸疲惫的从楼下走上来。
他疯狂的朝楚行云跑过去,紧紧握住他的胳膊,语调哽咽悲伤的不成样子:“队长,周世阳绝对没有杀人,那只手表不可能是他交给蒋毅的,绝对有人陷害他,他是无辜的!”
楚行云并没有为他的坚决和悲伤所动容,分外沉静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杨开泰,随后移向站在墙边的周渠良,了了一句话就驱走了他心中的风雨。
楚行云说:“那你就把覃骁带过来吧,我来验证你的猜想,究竟是不是真的。”
二十分钟后,覃骁被杨开泰带进市局地下车库。
车库里很安静,了了停着几辆没有出勤的警车,正当中停放的,就是周世阳的那辆蓝色锐途。
覃骁像一个巡视国土的王子般骄傲且自信的走在停车场甬道中,目不斜视的走向倚在一辆警车车头前,正在低头翻看文件的楚行云。
他神色淡然,安之若素的经过停放在正中间的蓝色锐途,视这个载过周世阳和方雨亡魂的见证者为无物。
“来了。”
楚行云像对老友寒暄般,抬起头冲他一笑,然后垂下眸子接着翻阅手中的资料,道:“稍等一会儿。”
覃骁微微皱起眉头,略有些不耐烦的站在他对面,周世阳的车头前:“如果你想问我和案情有关的问题,可以直接问我的律师。”
楚行云埋着头,沉沉的笑了一声,从胸膛里发出的笑声很短促也很敷衍,还未坠地就已经散了,留下使人无尽遐想的空间。
“别急。”
楚行云笑说:“这件事儿拖得有点久了,咱们都被困住无法脱身。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有个了结。”
说着抬起头看着他问:“赶时间吗?”
覃骁秉持着强大的戒备看着他:“嗯。”
“正好,我也赶时间,赶今天下午的飞机。”
楚行云状似随意的在停车场里看了一圈,然后从车头上站起身,朝那辆蓝色锐途走去:“既然咱们都赶时间,那就赶快开始吧。”
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然后在车里向覃骁招招手,示意他上来。
覃骁犹豫了片刻,看着楚行云假惺惺的笑脸,难以捉摸他的用意。
楚行云见状,倾身过去打开驾驶座车门,笑道:“上来吧覃公子,这辆车上又没有鬼,你怕什么?”
不知是‘鬼’还是‘怕’这两个字眼哪一个刺激到了覃骁。
覃骁脸色一变,像是做出反击般拉开车门上了车。
楚行云的目光在他僵硬又冷酷的侧脸上停了几秒,然后收回来放在破损的挡风玻璃上,口吻平淡的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我想听听你对周世阳这个人的印象。”
覃骁坐在驾驶座上,抱着胳膊冷淡道:“没什么印象,我和他不熟。”
“不熟?那他为什么会约你在蜀王宫见面?”
“不知道,我提前订房,到了时间赴约而已。至于他约我干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覃骁并不反驳他和周世阳事先约定见面的事实,而是将主动转于被动,将所有的解释权都推诿到死人身上。
楚行云甚至能想到他来警局之前他的律师是如何教导他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记在脑子里,行驶着魔法般颠倒黑白的权力。
“你的律师很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