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127)
赵峰道:“就是这老头,这是他买的药品单子。”
乔师师接过去一看,发现全是些寻常的酒精和消炎药之类的东西。
“老东西受伤了?”
“店员说,那天晚上他是捂着额头进来的,手腕也被刀子划了一道,说自己被抢劫了。”
乔师师呸了一声:“抢劫的地痞才不敢动刀。”
说罢收起单据往街对面走去:“进去看看。”
他们像小区保安说明来意,取得陆夏存留在保安处的钥匙,直奔4号楼。
陆夏住在4号楼301,不用坐电梯,步行几步就到。
到了三楼,刚出楼梯拐角,乔师师就听到楼道里响起一记关门声,像是刚露面就被甩了一记闭门羹。
不知是门锁老旧,还是钥匙老旧,抑或是保安给错了钥匙,总之301室的门很难打开。乔师师性子又急,扭了几下钥匙打不开门,手法便愈发粗暴,整条楼道里都回荡着哐当当的开门声。
可能是因为他们有些扰民,所以301隔壁302的住户忽然打开了门。
“你们找谁?”
一位穿着家居长裙的女人走出来,略显疑惑的看着他们。
她一露面,乔师师就觉得她眼熟。或者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如此吧,所以她对漂亮女人的印象都很深,尤其是像此时站在302室门前的这位如此高挑美丽的女人,按理说她如果见过,印象就会很深才对,但是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这张脸。
“我们是警察,这间房子的主人这两天回来过吗?”
乔师师边开锁边问。
“我没注意。”
那女人盯着她手里的钥匙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走过去道:“你把钥匙插反了。”
说着她把钥匙从乔师师手里拿过去,调整了一下角度,一下就开了锁。
等她走近,乔师师闻到她身上馨香的香水味,恍然道:“你是贺丞的助理吧?”
何云舒开了门,把钥匙还给她,退后两步,脸上扬起十分得体的笑容:“是,我们见过吗?”
乔师师笑道:“去年过中秋,我记得你和肖树到市局送过月饼。”
说起来也是托楚行云的福,去年过中秋,贺丞派两位助理拉了一整车的月饼高档礼盒,全局警员人手一份。
她仗着有楚行云撑腰,厚颜无耻的多向肖树讨了几盒,最后帮她把礼盒拿过来的就是这位美丽的女助理。
当时她只顾着占便宜,没有太多留心何云舒,只记得从她怀中接过礼盒时在她身上闻到的不菲的香水味。直到何云舒走后听到男同事们兴奋不已的讨论这位身材样貌异常优越的女助理,她才勉强回忆起何云舒的小半个侧脸来。今天再次见到本尊,她才明白为什么当时男同事们陷入了一场狂欢当中,何云舒就像白天鹅一样气质非凡,美的明艳又不妖媚,眼神十分明澈清纯,恍如处子。
要不是很清楚贺丞已经被楚行云收了,她当真要怀疑贺丞把这样一个女人留在身边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何云舒显然并没有想起她,但是她的素质和教养不允许她表现出来使对方难堪尴尬,于是笑道:“是的,我去过市局,原来你们是楚队长的同事啊。”
和她寒暄两句,乔师师再次切入正题:“这间房子的主人多久没回来了。”
何云舒稍一思索,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工作比较忙,早出晚归的,也没有注意过,不过——住在这里的陆先生好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
“你和他熟悉吗?”
乔师师问。
何云舒像画中矜持的美人似的掩唇笑了笑,道:“陆先生很少出门,我只在休息时见过他几次。他很内向,我向他问好,他也没有理视过我。”
何云舒证实了陆夏的孤僻和遁世,并且陆夏在案发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难道他连自己住的地方也彻底的忘记了吗?
谢过何云舒,她和赵峰走进陆夏的家。
推开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潮气和阴暗的光线,这套房的朝向极易采阳,但是房子的主人把所有的窗户关闭,拉上了窗帘,屋内犹如暗室。
房子装修的极简,家具也是极简,但是超乎乔师师所料的干净,对于一个独居并且孤僻的男人来说,所有的东西都待在它们应该待的地方,没有积攒过多的生活垃圾,已经算是干净了。
她和赵峰把客厅和卧室都搜了一遍,旨在找出陆夏和外界的联系,和蜀王宫的联系,和练毒的教授之间的联系。但是他们一无所获,陆夏的房间一目了然,除了床柜什么都没有,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乔师师拉开床头柜,在一堆零碎的小东西之间没有目的的翻来找去,结果只找到一本红皮房产证。
打开房产证,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陆夏可以长年累月的不工作不出门,宅在家里颐养天年了。
此人命好,父母在南郊的老房子被拆除盖成了别墅区,分了一套房子不说还补了几十万,父母死后就把这笔可观的遗产留给了他。
不过这算是一个新的线索,他们有必要去探一探陆夏的别墅。
“小乔。”
赵峰忽然叫了她一声。
乔师师揣起房产证走出卧室,来到和洗手间毗邻的一间房门前。
“试试这扇门能不能打开。”
赵峰道。
乔师师拿出一串钥匙,挨个试了试,都打不开,想要破门而入,但是这扇门超乎想象的坚强。
于是赵峰伸长胳膊把她往后拦了几步,猛地抬腿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门砸向墙壁发出一声极具破坏性的响声。
“爷们,帅气啊。”
乔师师在他发达的胸脯上拍了拍,然后走进房间。
方才用力过猛,赵峰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掂着右脚活动脚腕,看着乔师师在阴暗的室内转来转去。
这间房虽然依旧拉着窗帘,但通过室内模糊的事物轮廓,可以看出这个房间是陆夏的画室。
“咋了?乔儿?”
还未恢复行动能力的赵峰见乔师师蹲在地上拿着几张画纸看,警觉的问道。
乔师师置于昏暗之中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进来。”
赵峰走进画室,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窗帘拉开,此时窗外的落日刚好没入珍珠塔腰线,暖黄的光在城市另一边遥不可及的地平线上漫出一条金色的光线,让人难以分清此时到底是在日升还是日落。
窗帘被拉开,最后一丝夕阳的光亮投入室内,像是点亮黑暗的一盏烛光。
赵峰转过身,看清室内全貌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这间画室很大,也很空旷,只有房间正中摆着一副画架和椅子,但是房间被夕阳的光线塞满时,他却立即生出一种陷入圈套,被包围的惊悚感。
房间里除了他们再无他人,但是却排布了一双双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眼睛,拥簇在四面八方,挤满了每个角落。
那些眼睛来自于一个女人的脸上,数不清的女人,无数张画着女人脸的画纸铺满了地面,贴满了墙壁。同一张脸,同一双眼,布满四面八方。
无数双女人的眼睛正在看着私自闯入的两位客人——
老城区正在施工的地点众多,除去修桥补路的,光是在建的高楼就有不下十几栋,并且地理位置散乱无序。
傅亦指挥警员从边沿处往中心地区地毯式搜索,这两日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一定要把方雨的尸体找出来!
杨开泰理所当然和他组成一组,拿着蓝色锐途的照片在工地里四处寻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太阳逐渐没入城市的另一端,银江市迎来又一个黑夜。
工人们纷纷结束一天的工作,两三成群的走出施工现场,并非是两个探查命案的警察可以抵挡住的疲惫的人流。
傅亦立在逐渐加深的夜色之中,茫然又焦躁的往四周看了一圈,但是除了四周辽阔无边望不到尽头的黑夜,什么都看不到。
工人们坐上一辆辆面包车,由承包方载回工人宿舍。
停在路边的越野忽然闪了闪车灯,把正在拦着一个男人问话的傅亦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杨开泰把胳膊伸出窗外朝他招手,喊道:“傅队,我们去前面看看!”
傅亦走到驾驶座车门前:“我开一会儿。”
“我不累,你上车吧。”
傅亦回到车上坐在副驾驶,借着车里的灯光打开四周工地风施工图寻找所有可能藏尸的地点。
杨开泰撕开一袋面包递到他面前:“别着急傅队,我们还有时间。”
他们还有时间不假,两天内把所有工地翻一遍也并非不可完成的艰巨任务,但是就怕覃骁跟他们抢时间。
只要他们没找到方雨的尸体,覃骁就有机会毁尸灭迹,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尸体等同于覃骁没有杀人,警方只能释放覃骁。
这个道理杨开泰当然明白,他心里的焦灼并不比傅亦少,但是他也明白傅亦此时把重重压力和责任全部担在肩上,需要为一个女孩的亡灵是否能得到安息而负责。楚行云在的话还能帮他分担,楚行云不在,他只能一肩挑了。
傅亦拿着散发着防腐剂和香甜气息的面包,有些无奈的笑道:“我现在终于明白楚行云为什么总是惦记着退休了。”
“要不我联系楚队,让他回来吧。”
傅亦却摇头,撕下一块面包,道:“给他两天时间,他有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了,天上蹦出几颗零碎的星子,被晚风吹的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还没吃几口面包,忽然听到车外一人扯着嗓子的叫骂声。
傅亦通过后视镜看过去,看到后方不远处一个拄着铁锹的工人站在水泥搅拌机旁,冲着一辆载着工人远去的面包车大声吆喝,粗野的乡音在空旷宁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怎么了师傅?”
傅亦走到他身边问道。
“这帮孙子,刚铺好的水泥,碾来碾去碾来碾去,都多少次了,明天还得重刷。”
傅亦这才发现工地外的公路辅路段其中有一小截正在修补,旧的水泥已经挖出来了,也已经铺好了新的水泥,水泥干涸后的颜色和周围的色调明显有差别,只是水泥未干时遭受过车轮碾压,路段中心出现两道深深的车辙印记。
他蹲在路边,用手电筒照向路面的轮胎印:“这路什么时候修的?”
老师傅道:“早了,修半个多月了,才修到这儿。”
“我是说,水泥是什么时候刷的?”
“哦,一号晚上。”
傅亦猛然抬起头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瞬间被点亮:“你确定?”
“确定,我们当时寻思着晚上车少,新水泥好保存,刷好就下班了,没想到第二天来了一看,就被碾坏了。”
“这两道车印是在一号晚上出现的?”
“那我不知道,反正第二天就有了。”
傅亦找出蓝色锐途的车轮照片,又蹲在地上根据印在水泥里的图案仔细对比,终于找到一丝线索。
车轮印的确属于蓝色锐途,并且按照图案分析,是蓝色锐途来时留下的印迹。也就是说,九月一号晚上覃骁开车经过的,就是这条路。
那么车辆驶过此地,继续前进的方向就在东边。
他站起身,手中的手电筒指向通往东方的公路上,只是两道光线太短暂太微弱,逐渐消隐于黑暗之中。
忽然,从正东方向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如惊雷般撕裂天幕,地面一阵颤动。
“那边在干什么?”
傅亦忙问。
老师傅习以为常道:“炸铁轨,以前环城线不在东边吗?现在要炸了,修到南边银江大桥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