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让宋知舟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最后一句也让他着实在意,“你说他受不住是什么意思?”
姚安予先是怔愣,而后突然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出事了是吗?是不是出事了?!你就是这么留他长住的?就留着……受你折磨?”
宋知舟在这质问里失去了平日里的言说能力,甚至露了怯,不自觉往后退去。
破绽一旦显露,便注定是败局。
在旁缄默不言的褚衡这时方才开了口,“姚先生有些事看不明白,但我是明白的。”他看着宋知舟,“知舟,你还要执着到什么时候?”
宋知舟张了张嘴,在十几分钟前,他都自信地认为袁冉没有其他选择。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所谓的没有选择,是因为自己任性地格挡了一切。
他抬起胳膊,微微指了指门外,“顶楼。”
话音未落,姚安予就冲了出去。
房间很好找,他一下子就从唯一敞开的门缝里窥见了袁冉的身影。
“小二!”
他走近,看到袁冉瘦削的样子心疼又吃惊,但那人转过脸,却又分明是在笑着看自己。
“今天怎么从那里过来。”
袁冉指向窗户,“我每天都给你开着窗,怕你进不来。”
姚安予听不懂,也正是因为听不懂,于是更慌张了,哆哆嗦嗦半跪下,捧起他双手,“你怎么总爱吓我,别吓我好吗,小二?”
见袁冉还是看着自己笑,他着急,便佯装生气,“说好我求婚时候你要来的,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回临城?”
“求婚?”袁冉脸上满是困惑。
姚安予激动点头,“对!求婚,我向思思求婚,你说要来,我找不到你,院子全没了,我以为你不在了……呜呜呜,我真以为你跑哪里把自己随随便便交代了。”
他越说越伤心,整张脸蒙进了袁冉手心里。
好半晌,那手从姚安予脸颊下抽出,轻轻盖在他头顶,“真的来了啊,怎么……才来啊。”
姚安予蓦地抬起头,就见对方同样红了眼眶,半晌,目光缓缓望向门口,平静道:“我要回家了。”
第62章 生生
“怎么样?今天的咨询。”
袁冉一进车里,姚安予就问。
“挺好。”袁冉摆摆手,“下次你别送我过来了,我自己能来回。”
“那不行!”姚安予一口回绝,“这儿离南山太远了,我不放心。”
“就是因为离南山太远所以才不用麻烦你接送啊!”袁冉据理力争。
“那你现在吃着药呢,能开车?”
“不能……”
“所以你准备倒三班大巴往返?”
“如果有必要的话……”
“那我给你请个司机?”
“也行啊,姚总。”
“哼!”
“哼!”
袁冉挎着张脸,过了一会儿突然转头道:“我今天在医院里好像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谁?”姚安予立马警觉,“我认识吗?”
“嗯嗯。”袁冉郑重点头,“”俩都认识。”
“谁?”姚安予特意将车子停在路边,转过头一脸严肃等答案。
“孙老师。”袁冉看着前方,平静道。
“谁?!”姚安予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孙朋英,孙老师,还记得么?”袁冉用手比划出一张鞋拔子脸,“就是那会儿老喜欢关我俩禁闭的老头。”
“是他啊……”
姚安予本来以为会从袁冉那里听到另一个会让他如临大敌的名字。
但当听到孙朋英这个三个字时,他一时间倒是有些衡量不出,这到底算是更好还是更坏的结果。
当然,也不仅之于袁冉,同时还之于他自己。
袁冉已经被接回自己身边近两年时间。
接回来的当天,姚安予就立刻将他送进了南山本地最好的专业机构治疗,但一段时间下来,效果甚微。
后来经人介绍,挂到了现在这位知名林姓专家的长期号,所谓真正的名医,哪哪儿都好,唯一的缺点是离南山有些远。
姚安予作为袁冉唯一亲近,且知晓他过往详情的友人,在转诊的初期,经袁冉和医生的同意,有过一段时间的近距离陪同治疗。
“孙朋英”这三个字,就曾经多次出现在他和林医生的对谈中。
虽然没和别人说过,但姚安予大概能感觉到,自己现在仍旧对食物有超乎寻常的热情,若要追溯,恐怕也得拜孙朋英克扣饭食的行为所赐。
但这种情况在袁冉来了之后,突然好了很多。
那老东西对曾经娇生惯养的富庶人家的孩子产生了浓烈兴趣。
一开始并不明目张胆,直到袁冉结结实实挡在自己身前做出无比激烈的反抗,终于给了那老东西转移变冭宣泄口的契机。
在正确引导下,姚安予头一次细细回忆了孤儿院的事情。
实习医生做完记录便出了办公室,望着空荡荡的医师椅,姚安予前所未有确信,如果当初没有袁冉一次次替他顶包,代他关禁闭。
那么今时今日,坐在隔壁诊疗室里那椅上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不是袁冉,而是自己。
他下了决心,时间、精力,只要他给得起,就一定要陪小二坚持下去。
好在几个疗程下来,袁冉恢复得很不错。
就是性格脱胎换骨,内向了不少,一点儿看不出前几年矜娇跋扈的样子。
姚安予总觉得袁冉现在太安静了,便私下问医生。
医生告诉他不用过于担心,现在的“平静”也和服药有关,很多药物会让病人变得比较“心平气和”,换句话来说,感受不到大“大起”,也便规避了“大落”。
姚安予似懂非懂,但求知欲日常在线,每天都在日记里认真做着袁冉病情的侧写记录。
副作用就是,一不小心在心理层面,从异姓弟弟自我上升成了每天都在操心的老父亲。
最近,他们“父子”二人间,甚至迎来了一次袁冉的叛逆期。
这不,居然连医院都不让他陪着来了。
哈,真是寒心。
言归正传。
“怎么确定是孙朋英?说上话了?”姚安予满脸不放心。
“我前几年让私家侦调查过孙朋英的行踪,他退休后确实是搬到了这附近,我记得是来这儿投奔女儿。”袁冉回忆道。
“嚯。”姚安予没吃过会让人心平气和的药,忿忿道:“这缺德老东西居然还有子女。”顿了顿,有些好奇:“当时为什么让人找他行踪呀?”
袁冉没回答,自顾自岔开话题,“也不定是孙老师,但那个男的也长了张长脸。”他又指着脖颈和发际线交接的地方,“还有这儿,挺大一痦子。”
“啧,痦子。”姚安予轻哼一声,“哼,保不齐还真是!你在医院看到他的?他是怎么了,来看病?”
“不,”袁冉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我看到他在医院门口扫大街。”
“环卫?!”姚安予一惊,“他那会儿大小也算个领导,天天颐指气使,怎么会退休了跑去当环卫?!今年都多大岁数了,什么环卫公司心这么大敢收他啊?!”
“如果真是他,八成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袁冉躺下了一些,懒洋洋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但你不觉得……”
“嗯?”姚安予竖起耳朵。
“该。”袁冉心平气和说着幸灾乐祸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姚安予一时没忍住笑出声,变着调子讥讽,“确实,恶有恶报,该,太该了!”
两人嬉笑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还难得聊了在孤儿院时的旧事。
内容大多是些调皮捣蛋的过往,仔细想来还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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