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什么渣滓?!”姚安予的脸从白转青,“思思觉得我是渣滓,我想求婚来着,但定制的戒指说是啥意大利工艺,工期长,月底才能拿!”
袁冉听罢,转过脸,凉凉一笑,“那来不及了。”
“什么叫来不及了?!”姚安予的脸从青转红,语无伦次跟在袁冉后头,“她她、跟你说什么了?你告、告诉我呗!”
“姚总!”
身后,一个小职员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方才会议上新拟定的文件,“这儿需要您签个字。”
姚安予一个趔趄,堪堪刹住脚,“咳咳,来了。”
他转身,尽量走出威风凛凛的大人模样,接过文件刚看了两行,一抬头,袁冉已经走远了。
“又去哪儿啊?!”他也顾不得形象了,当着下属面焦急地叫唤。
“回家。”袁冉头也不回挥挥手,“干的不错,姚总,继续加油。”
“喂!你回来……”姚安予想去追,被小职员一把拖住。
“姚总,您得把这三份签完,趁对方公司午休前传真过去,不然来不及下午的汇款审批!”
姚安予看看文件,又看看袁冉背影,终是咬咬牙,放弃了追上去。
重新站到林荫之下,袁冉反而觉得安心,只是这市区的空气里弥漫着喧嚣烟尘,让习惯了山区清新环境的他觉得有些胸闷。
袁冉本想和姚安予吃完午饭再走,没想到遇上了小两口闹了误会,与其夹在中间,不如溜之大吉。
更遑论……
“啧,明明让他扔掉的。”
他揉揉眉心,让自己努力不去想那枚戒指。
顺着林荫步道向直觉中有餐厅的方向走,果然看见了一排格调高雅的商业区,鳞次排布着各式店铺。
他选了家看起来是吃中餐的餐厅,一进去就被面容娇好的服务生往里头引。
工作日午市客流稀少,整个大厅连袁冉在内不过三桌,都集中在最好的靠窗位置。
袁冉打开菜单,随意点了几样,便窝进椅子里发呆,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那一院的花花草草。
“明天就出差去埠岛?这么急?是为了那个新能源项目吧,重新启动了?”
埠……岛?!
耳朵捕捉到了从隔壁传来的关键词,袁冉只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对,之前袁氏集团没能吃下那个项目就搁浅了,现在被我们公司拿下了。”
“嗯?褚氏也进驻新能源了?”
“呵,以前确实不做这个,但现在不是褚昀禛在管么,他未婚夫想进场搞分一杯羹,你说他能不支持一下?”
“什么?!褚昀禛订婚了,和谁?!”
“好像叫宋什么……舟?”
啪嗒。
正聊得投入的两个小高管不约而同转过头。
就见隔壁桌的人腕子悬在半空,一双筷子散落在地面,却也不见他去捡。
那人孤零零陷在椅子里,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像极了一截枯朽木雕。
第55章 燃烧
“先生,我帮您换一双筷子。”
上餐的服务生刚好目睹了筷子滚落的场景,立马道。
说罢,他便蹲下,本是要捡筷子,见到桌下情景却是一怔,仰头小心翼翼询问,“先生,您哪里不舒服么?”
袁冉将膝头不断颤抖的手卷进臂弯,努力挤出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没事。”
服务生勉强信了,却在布好菜准备离开前,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颗糖果,轻轻放在了餐盘边上,显然他将袁冉的异状当成了低血糖。
两个西装男很快就将注意力从隔壁桌重新放回了工作,继续谈论着方才中断的话题。
“没想到埠岛的项目居然落到我们公司手里。”
“可不是吗,还以为袁氏那边会接着做呢。”
“说起来袁氏现在也自顾不暇吧?”
“你也听说了?”
“嘿,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倒是……不过些事儿还挺突然的,袁百梁年纪也不大,怎么突然就病退了呢。”
“你们说…袁百梁怎么了?”
两个西装男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被打断,抬头一看,居然又隔壁桌青年。
“请问您是?”
“我……”
袁冉一时忘了该如何自我介绍。
过了两年安隐的居生活,每日和纯朴直接的山民朝夕相处,早就褪下当年的社交皮囊。如今和面前这样西装革履的人面对面,才想起那些早就被他抛弃在过去的虚与委蛇。
“抱歉。”他礼貌欠身,“刚刚听到二位提到袁氏,我几年前在那儿工作过,印象中袁……董身体很好,怎么会病退呢?”
两位西装男飞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不以为然。
看眼前人这个年纪,所谓的工作过,大概率不过是底层某些可有可无的技术岗位,和他多说两句也无妨。
“听说是中风,突然宣布的病退,听说集团内现在是由孟清兰在主理。”
“中……风……?”
袁冉有些茫然地喃喃,脚下无意识往边上走,侧腰撞到椅背,整张椅子向斜处滑动,发出刺耳摩擦音。
“是啊,听说是从公司直接送的医院,发现得不太及时,差点就……嗯?”西装男话还未说完,突觉面前青年脸色不太对劲,刚想问是不是哪里不适,对方竟先一步扭头走了。
静谧的餐厅走道上,只有袁冉急促的脚步声,循着大致方向找到洗手间,刚进门就直奔洗手台,将水开到最大,狠狠搓洗脸庞。
过去两年的生活,每一天都平静到了极点。翻土施肥,种花种草。看什么都是虚妄,做什么俱是徒劳,似乎所有意义都被透支在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种木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的那天,也许是亲眼目睹宋知舟脱下钻戒的那一刻,也许是被袁家人钉死在“侵吞公款”罪名的那个下午。
在那如噩梦般的一周里,他从云端坠落地狱,摔得七零八落。
他花了好久时间一点点把自己拼回去,看似完整却遗失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快乐这件事对他来说愈发艰难,但他似乎也不难过,就这么不悲伤也不喜悦地过活,日复一日。
比绝望更可怕的是无尽虚无,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然而此刻,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情绪渐渐充盈他的胸膛,枯涸的心被注入新鲜血液,湿润而有力地跳动。
他靠近镜子,去确认镜中人唇角弧度。
没有错!
他在笑,那是发自内心,不可抑制一点点放大的痛快笑容。
是的,得知了袁百梁的近况,他只觉得痛快!
压抑许久的郁卒在此刻争先恐后往外涌,无声轻笑最终变成了掺杂着嘶吼的放声大笑。
咚咚咚,咚咚咚咚。
洗手间门外响起急切的敲门声,“先生,先生!需要帮助吗?”
袁冉打开门,倚在门框,声线饱满而高涨,“怎么说?”
“呃…先生您。”服务生不知道该怎么说,“您没事儿吧?”
“抱歉,听到个好消息,实在没忍住。”袁冉笑得异常灿烂,“结账吧。”
……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随手按下电灯开关,灯照却未亮起,竟是停电了。
还好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摸黑从橱柜里拿出蜡烛,刚要点燃又改了主意。
后院还有些前阵子用剩的柴火,袁冉双臂一览统统抱去了前院。
仔细将柴火一根搭一根堆叠进铁制空桶,再用些碎煤引了火,不一会儿便有熊熊焰火冲出桶沿,几乎快要和人一般高。
袁冉没有坐下,挺直着身板站在火焰近前。
热浪扑在脸上,皮肤表面的水分迅速蒸发,不一会双眼就被熏烤得生疼。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