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说:“你帮我拿过来吧。”
季明里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你就帮我一下。”
“不行。”季明里感觉自己已经一退再退,换来的却是安玉的得寸进尺,“自己的事自己做,何况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进我的屋子,这笔账还没跟你算。”
安玉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看着季明里。
“起来!”季明里强调,“你再这样的话,我真的生气了。”
“好吧……”
季明里以为安玉终于要起来了,谁知安玉身形一歪,又软趴趴地倒了下去,接着往里一滚,贴到里面的墙壁上闭了眼睛。
“安玉!”
“外面太冷了,不想出去,今天的事你也帮我推了吧。”
“……”
片刻过后,季明里气急败坏地转身走了。
他想到梦里那个男孩,虽然和安玉长有同一张脸,但是两人的性格简直千差万别。
梦里那个男孩多可爱、多听话、多懂事。
再看看安玉——
他就没见过这么磨人的人!
季明里仔细检查了下门窗,窗户好好关着,门栓也好好落着,也不知道安玉是通过何种方式进来的。
打开屋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才一宿过去,外面竟然银装素裹,这才十二月,浪山便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小鱼早就忙碌起来,拿着笤帚在扫院里的雪,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后,他抬头看来:“老大,你起了啊。”
季明里穿得不厚,但他身体结实,在冷风中也不觉得有多冷,他下了阶梯在院里走了一圈,留下一串脚印:“这雪何时下的?”
小鱼和李二壮一样长得跟条豆芽菜似的,细胳膊细腿,一到下雪天就把自己裹成粽子,一边扫雪一边发抖,说话时哈出一串白雾:“昨晚就下了,下了一宿呢。”
“山路那边如何?”
“大壮哥安排了几个人去扫雪,以后每天都会有人负责那边的清扫任务。”
季明里点了点头,回到屋檐下站了半晌,想起什么似的吩咐小鱼:“先别扫雪了,去烧壶热水。”
小鱼应了声好,赶忙去了。
季明里来到安玉屋里,发现这间屋子当真一点也不暖和,床上的被褥铺得很少,往下一摁,似乎只有薄薄一层,连枕头也是他换下来的旧物。
屋里没有挂衣服的架子,除了装衣服的柜子外,只有凳子可用,安玉脱下来的衣裤便胡乱堆在凳子上。
季明里拿起衣裤回到自己屋里,明显感觉暖和多了。
安玉还在床上躺着,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季明里把衣服扔到床上:“昨晚下雪了。”
床上的祖宗终于有了动静,爬起来拿过衣服,一边穿一边哦了一声。
季明里看安玉反应不大,又说:“外面都是雪。”
安玉嗯了一声。
季明里眼睁睁看着安玉套上衣裤,脸上并未丝毫喜悦,忍不住问:“你不想出去看看雪吗?”
“雪有什么好看的?”安玉反问,“你不是在这山上住了好几年吗?没见过雪?”
“我自然见过。”季明里说,“但也许你没见过。”
安玉噗嗤一笑:“我对雪没兴趣。”
说完低头捣鼓腰带,他垂着眼皮,看不清眼里是何情绪。
季明里沉默了下,第一次嘴巴快过脑子,出声问道:“那纸鸢呢?”
“……”安玉动作一僵,诧异抬头,有那么一瞬,他眼底的阴霾没能掩饰得住,“你说什么?”
季明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容不得他反悔,他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那你对纸鸢有兴趣吗?”
安玉松开系了一半的腰带,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了季明里许久,蓦地笑了起来,他跪在床上,直起身体,语气轻得跟风似的:“季帮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季明里抿了抿唇,手臂肌肉绷直,他心里生出些许防备之意。
“你还知道什么?”
“礼秋。”季明里说,“你不叫安玉,你叫礼秋。”
安玉笑着看他:“还有呢?”
“没了。”
“你又调查我了?”
“不是。”季明里想了想说,“我做了一个梦。”
这话一出,安玉顿时没了声儿,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季明里坦诚地说:“信与不信都在你。”
他自知没有安玉那般聪明、没有安玉那般有城府、也没有安玉那般会算计,安玉能看穿他所有的小心思,与其费心遮掩,不如实话实话。
方才只是一个试探,他以为安玉会否认或者装傻,没想到安玉就这么默认了。
安玉真是那个礼秋……
那么真正的安玉去哪里了?
季明里心头骇然,面上还要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
小鱼端着热水进来,看到安玉在季明里屋里,不仅见怪不怪,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安公子。”
安玉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很自然地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是昨晚烧的,早就凉了。
小鱼见状,忙道:“安公子,我在外面烧了热水,你稍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倒壶水来。”
安玉说了句有劳。
小鱼放下盆子,捧着茶壶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季明里也缓过神来,表情复杂地走到桌前,但没坐下,和安玉隔了一张圆桌地站着。
“你不是安玉。”
安玉单手撑着下巴,语气很是平静:“那又如何?一个名字而已,你很在意?”
季明里直视安玉双眼:“你为何要冒充安玉?真正的安玉去哪里了?”
“你不是会做梦吗?”安玉下巴微抬,“不然你再试试能否梦到?”
季明里静静看着安玉的脸。
他突然发现才过去半年不到,安玉的变化已是大得惊人。
初来乍到时,安玉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一点小事都能把安玉吓到,如今却能领导大家、甚至与他这个帮主平起平坐,一切变化发生得悄无声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宛若被温水煮着的青蛙,对这些变化无知无觉。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貌似是从抢劫裴家开始……
不,应该更早。
是从他允许安玉插手茶棚生意开始。
他以为的胆小怕事只是安玉的伪装,此时此刻,安玉卸下伪装——这才是真实的安玉,一个真名叫做礼秋的安玉。
第199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然而安玉的真面目只持续了片刻。
没等季明里回话, 安玉浓密的眼睫往下眨了眨,仅是眨眼的工夫,一双眼睛便红了。
季明里:“……”
“你有所不知, 我幼时家境贫寒, 爹娘为凑我的药钱变卖了家中所有物件。”
“……”季明里默然无语,若非做了那些梦, 他就信了安玉的鬼话, 不过他倒想看看安玉能编出一个怎样的故事, 于是问道, “然后呢?”
“可我身子迟迟不好,爹娘为我劳心劳神, 时常夜不能寐, 在我十二岁那年, 他们偶然遇到一个高人,那高人自称能治好我的病, 可前提是将我带走。”
这时,小鱼双手捧着茶壶进来,壶身滚烫, 烫得他龇牙咧嘴,样子颇为滑稽。
“放这儿就行。”季明里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双手抱臂,端着一副听故事的姿态, 偏头叮嘱小鱼一句,“去准备早饭。”
小鱼佝偻着背,看也不看一眼身旁的季明里, 苍蝇搓手一般,半是讨好半是谄媚地询问安玉:“安公子, 你想吃点什么?”
季明里:“……”
安玉反问:“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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