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说:“你也说了,使蛮劲不行,得用巧劲。”
季明里弯着腰,对着木板左瞅右瞅,就是没瞅出这块木板有何不同,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木板,随便都能在帮派里找出一堆来。
“这要如何用巧劲?”
安玉也不知该如何向季明里解释,他也是第一次把这个法子用在打水上,实在是他现在身子虚,不想在这块木盖上费太多精力。
他走到水缸那一头,抬着木盖往上,颇为轻松地让木盖落回原处。
季明里又看直了眼。
今早他俩一起把木盖往回推,推了半天,费劲得很,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换块木盖,就怕木盖轻了任谁都能随便推开,便一直这般没有变过。
安玉把木板一端嵌入缸口和木盖之间,对季明里说:“你来试试?”
季明里一手撑着手杖,把另一只手放上去,带着身体重量往上一压,木盖翘了起来。
“你真聪明!”季明里忍不住夸赞。
安玉反应不大:“这盖子太重,总得找个法子解决。”
说完又揉了下肩膀。
季明里注意到对方的动作,满腔的怒火早已散得一干二净,他放下木板,走到另一端有样学样地将木盖推回原处,才问安玉:“你肩膀没事吧?”
安玉摇摇头,转身回到炉子前,蹲下身,拿些小蒲扇又开始扇。
缭乱的烟雾从炉子里冒出,呛得安玉一个劲儿地咳。
季明里在后面站了半晌,眼见霞光一点点地收入山下,夜色宛若落进水里的墨汁,在天空中逐渐晕染开来,他犹豫片刻,喊住了来送饭的小鱼。
“小鱼,你把饭菜放里面,完了出来看着这个炉子,等药煎好了盛到他屋里去。”
小鱼一脸震惊:“帮主,你叫我帮他煎药啊?”
季明里把脸一垮:“怎么着?你煎不得药吗?”
小鱼:“……”
这不是煎不煎药的问题,这是给谁煎药的问题啊!
安玉不是帮派里的人质吗?怎么还让人帮他煎药?!
这待遇不要太好吧!
没等小鱼说出心里话,蹲在炉子前的安玉伸手扯了一下季明里的衣摆,那张漂亮的脸因虚弱而显得病态,炉中的火在眼里跳动,莫名好看。
“别了。”安玉说完又咳,用手捂着嘴巴,“我自己来。”
季明里拧起眉头,伸手拉住安玉的一条胳膊,硬是把安玉从地上提了起来。
安玉脚步不稳,身体微晃,然后撞到季明里身上。
在边上看着的小鱼:“……”
他感觉有哪里奇怪。
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可是真的很奇怪。
季明里感觉到了安玉的手压在自己的胸膛上,掌心正好贴在中间,他颇为别扭,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但想到安玉也是出于无意,便将心头的微妙按了下去。
等安玉慢吞吞地站好,他转眼瞥见小鱼还在门口杵着:“愣着做甚?赶紧进去把饭菜放下,好出来看炉子。”
小鱼欲言又止,把所有的话吞下肚后,苦着脸进屋了。
等小鱼打着空手从屋里出来,季明里才领着安玉进去。
他让安玉坐到凳子上,说道:“我看看你的肩膀。”
安玉微怔,连忙抬手挡在自己肩上:“多谢好意,我没大碍。”
季明里说:“我看你一直在揉肩膀。”
“我只是……”安玉似乎想找个理由,却找不到理由,他张了张唇,没再出声,默默低下了头。
季明里是个急性子,等了半天没等到安玉有所动静,急得杵着手杖在屋里绕了两圈,返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瓶膏药。
“这是止血化瘀的膏药,不知道你能否用得上。”按理来说这种膏药是用在受重伤的人身上,不过季明里也算见识过安玉的脆弱,才一宿过去,人就跟大病一场似的。
季明里把膏药瓶子放到桌上,推到安玉面前。
安玉抬头看了一眼。
季明里还想劝说安玉脱下衣服看看,可话未出口,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他怎么忘了安玉是尹山的媳妇啊!
也就是说,虽然安玉和他一样是个男人,但是又和真正的男人不太一样,他和安玉之间还是有避嫌一说。
想到这里,季明里一时觉得自个儿的脸都在发烫。
瞧他方才说了什么?
竟叫安玉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脱了,好让他检查肩膀。
难怪安玉表现得如此抗拒。
季明里自认对安玉没有那种龌龊的想法,可不得不说,他方才那番话像极了调戏小姑娘的老流氓。
他撇过头不看安玉的脸,磕磕绊绊地说:“你把膏药带回去,若用得上便用,不够了再跟我说。”
安玉还是没有出声。
季明里又等片刻,忽然听见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下意识扭头一看,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如今天热,安玉身上只穿了里外两件,外衣和里衣都在他灵活的手指下散到腰间,雪白的胸膛露了出来。
令季明里感到惊骇的是,安玉的胸膛上从左上到右下斜了一条笔直的刀疤,约有一条小臂长,尽管已经愈合,却能想象到当时刀伤的狰狞和可怖。
季明里结结巴巴:“这、这是?”
安玉将散落在肩头的黑发捋到一边肩膀上,另一个肩膀对着季明里,他侧面朝向季明里,语气平静:“尹山划的。”
尹山划的?!
季明里的眉头已经拧得能夹苍蝇,他想到李大壮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尹山会做出这种事也在意料之中。
尹山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听了神婆的冲喜之言强娶安玉,利用完后又不顾安玉的感受养了一堆妾和外室。
只是他没想到尹山会对安玉下如此重手。
“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也该知道我的遭遇吧。”安玉垂着眼皮,声音很轻,“这只是愈合不了的伤罢了,能愈合的都愈合了。”
第179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季明里再次意识到安玉和尹山的关系可能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他压下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 上前观察安玉的肩膀。
安玉太瘦了,从侧面看只有薄薄一片,雪白的肩膀上隐约印有几根青色指痕。
之前季明里是没收着力, 却也没想到安玉身上能如此轻易地落下痕迹。
还好只是有点乌青, 应当几天就消散了,不过季明里还是打开瓶子沾了一些膏药擦在上面。
当他沾着膏药的手指碰到安玉的肩膀时, 安玉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抱着双臂, 不知是冷还是紧张。
季明里一边擦一边用余光打量安玉身前的刀疤。
以他的经验, 那条刀疤是在五年内有的,正好是安玉被人牙子拐进尹府的时间。
虽然安玉这话的真实性有待考量, 但是十有八九不是撒谎, 即便不是尹山伤的也是在尹府伤的, 和尹山脱不了太大干系。
上完药后,季明里让安玉穿上半边衣服, 等药干完,才把剩下一边衣服穿上。
“今晚好好休息。”季明里对安玉说,“明早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安玉问:“什么地方?”
季明里说:“你去了便知。”
安玉没再多问, 慢吞吞地站起身往外走。
季明里这才有空吃饭,桌上的饭菜还是温的, 他一口气解决了全部,让在外面煎药的小鱼把碗筷收拾下去。
小鱼忙来忙去, 头都大了,还好碰上给安玉送完饭的李二壮,便让李二壮帮忙看着炉子。
两人好不容易歇一口气, 并排坐在炉子前的地上。
小鱼叹气,李二壮跟着叹气。
小鱼问:“你叹什么气?”
李二壮不答反问:“你又叹什么气?”
小鱼心想平时照顾帮主一个人就够了, 这下又来一个主子,两人一起伺候,腿都要跑断了。
李二壮心想天天给安玉送饭送菜,不仅倒贴私房钱,还要时刻担心身体里的蛊虫发作,这个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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