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茶棚特意派人过来打探情况,那人是个弯腰驼背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小,长得跟猴似的,两眼冒着精光,他先在外面晃了一圈,才慢慢往里挪。
“你们这是在干啥呢?重修茶棚吗?”男人扯着嗓子问。
本在忙活的大家闻言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倒不是出于礼貌,而是不想被男人看到自己在忙什么。
男人的眼神瞟来瞟去,惊讶地说:“你们在重做牌匾啊?上面那个牌匾好端端的怎么想要重做了?”
大家还是没有吭声,默契地把目光投向坐在一边喝茶的安玉,才半天不到,他们对安玉已经有了依赖心理。
安玉:“……”
他只得起身走了过去。
男人不认识安玉,但猜到安玉也是浪浪帮派的人,说来神奇,浪浪帮派的人一个个状得跟熊似的,外观毫无美感可言,居然也能挑出一个外貌好看得不是凡人的男人。
男人有些看入了神,目光上下打量安玉。
安玉在男人面前站定,表情不变,淡淡地说:“有何贵干?”
“我瞎转转。”男人嘿嘿一笑,脸上褶子堆起来,怎么看都很猥琐,“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安玉没有和男人客气的打算:“你真是好笑,都在我们门口堵着了,我们如何不管你?”
男人没想到安玉看着白净漂亮、弱不禁风,可说起话来仿佛带着刺一样,脸也拉了下去:“我堵你们门口了吗?我可是站在官道上。”
男人指着脚下的路,拔高声调,阴阳怪气,“这条官道是你们浪浪帮派的吗?”
安玉平静地看着男人,没接这个话题。
男人本就欺软怕硬,方才见安玉神态冷漠,还有些退缩之意,这会儿又见安玉连反驳他都不会,一时气势也上来了。
“你们浪浪帮派是什么意思?我走自个儿的就是堵你们门口了?讲不讲道理啊?”男人口沫横飞,眼睛瞪得像铜铃,“难怪生意这么差,我要是客人也不会光顾你们这些人的茶棚。”
安玉仍旧没有吭声,等男人说得口干舌燥时,他才问道:“说完了吗?”
男人瞪眼:“怎么?”
安玉说:“说完你可以走了。”
“谁稀罕留你们这儿。”男人往地上唾了一口,转身就走,但没注意到数只肉眼难见的黑色爬虫正拼命地往他衣领里钻。
第182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男人还没走远, 周贵媳妇赶紧过来。
“安公子。”周贵媳妇小声地说,“那人背后的老板是丰阳县裴家的远房亲戚,仗着身后有裴家撑腰, 平时嚣张得很, 附近几家茶棚都受着他们的窝囊气。”
安玉的表情颇为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而是当真觉得奇怪。
“你们背后不也是浪浪帮派吗?还怕一个裴家?”
“哪儿能一样啊……”周贵媳妇嘟囔, “我们浪浪帮派平日里最为遵纪守法了, 这地儿虽在浪山, 但也在丰阳县的管辖范围内,衙门的人每隔半月就来晃悠, 我们积极缴纳地税, 一次都未漏过。”
安玉:“……”
周贵媳妇解释半天, 却见安玉的表情越发奇怪,于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不出声了,小心翼翼地望着安玉。
安玉问:“你们不是山匪吗?”
周贵媳妇点头:“是啊。”
“那你们为何……”安玉皱了皱眉,一时没想出形容词。
但周贵媳妇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愁眉苦脸地说:“若非被逼得无奈,谁愿意钻进深山野林里做山匪?而且我们帮派里有老有少, 到底被绊住了手脚,帮主的意思是若能像正常人那般过日子, 平日里受了委屈便尽量忍着,日子总归是有奔头的。”
安玉:“……”
原来这是一个想要从良的匪帮。
正说着,外面传来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季明里和李大壮等人说是去山上看看菜地,这会儿先后脚地从马车上下来, 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周贵媳妇迎了过去:“如何?”
周贵摇头:“播下去的种子要么没长出来、要么长到一半坏死了,山里鸟雀动物多,若是地里没人看着,哪怕长成了也等不到我们收获。”
几人出去一趟,热得汗流浃背,龇牙咧嘴地扯着衣服坐到长凳上。
周贵媳妇见状,连忙叫人给他们倒茶解渴。
只有季明里还在原地站着,他也热,汗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打湿脖子和衣领,只是往那儿一站,仿佛浑身都冒着热气。
季明里习惯了热,抬起手臂,随意往脸上一抹,目光越过正在忙碌的周贵媳妇看向站在最里面的安玉。
安玉倒是清爽,一袭白衣,乌黑的长发束于脑后,无论何时,他的背脊都打得笔直,贵气得和他们这堆人格格不入。
仔细想来,安玉确实不是他们浪浪帮派的人。
方才季明里走在最前头,从安玉和周贵媳妇之间瞧出了什么,便问:“我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玉没有回答,把目光投向周贵媳妇。
周贵媳妇一五一十地说了裴家那个远房亲戚的手下过来找茬的事。
那人姓付,做事颇有手段,做的全是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儿。
谁都知道这条官道的重要性,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当初浪山茶棚挣到钱时,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一窝蜂地跑来官道边上开茶棚、客栈以及各种食品店,大大小小开了十几二十家铺子,后来附近只剩几家,因为那些没权没势的老板都被姓付的用各种下作手段赶走了。
姓付的还想把他们浪浪帮派的人赶走,但碍于他们帮派人多势众且大多强壮有力,硬要闹起来的话两方都占不到便宜,便一直僵持着,时不时过来恶心他们一下。
周贵媳妇早麻木了,起初怒不可遏,如今再说起来,语气里没有太多波澜。
可季明里听得皱起眉头。
他把手里喝空的碗放到桌上,抬脚走到安玉面前:“他说你,你为何不说回去?”
安玉比季明里矮了半个脑袋,即便站着,也需抬头才能直视季明里的眼睛,他略微一愣,张了张嘴:“我……”
周贵媳妇还以为季明里想找安玉麻烦,赶紧上前,结结巴巴地说:“帮主,这怨不得安公子,他也只是想息事宁人。”
季明里二话不说拉过安玉的手。
周贵媳妇吓了一跳,想阻止却不敢阻止,只能不停地对周贵使眼色。
周贵等人也以为自家老大生气了,纷纷缩起肩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然老大不喜欢惹事生非,但也不会一贯地忍气吞声,如今安玉替茶棚出头却被那个姓付的蹬鼻子上脸,老大能不气吗?
安玉脸色白了几分,踉踉跄跄地跟上季明里的步伐,季明里看似用了很大的劲,其实五指扣得很轻。
感受到安玉的趔趄后,季明里在茶棚外面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安玉一张脸血色全无,漆黑的眼上仿佛笼了一层水雾,他咬紧下嘴唇,担惊受怕地望着季明里,那股胆怯和害怕又爬了上来,占满安玉的眉眼。
对视片刻,季明里逐渐冷静下来。
他刚刚实在被火气冲昏了头。
以前那个姓付的来他们茶棚找茬,有他的叮嘱,大家都不会搭理那个姓付的,姓付的跟跳蚤似的蹦达几下,觉得无趣也就散了,今天有安玉出头,姓付的唱了大半年独角戏终于得到回应,于是把恶意全部发泄在安玉身上。
季明里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安玉作为人质大可以装聋作哑,躲在一群老少妇孺身后。
可安玉站出来了,换来的是那个姓付的肆意地嘲笑和欺负。
季明里感觉就像被划在自己地盘里的兔子被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也像放在自己屋里的东西被人用油腻的脏手摸了一下,不管安玉是不是人质,明面上看总归是他们帮派的人。
所以他很生气。
那个姓付的欺负安玉,就相当于欺负他们浪浪帮派,更相当于欺负他季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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