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看着安玉苍白的脸,季明里有一瞬的无措,他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激进,吓着安玉了。
安玉的胆子本来就小。
深吸口气,季明里尽量让自己的模样看上去不那么凶狠,他松开安玉的手说:“既然你住在我们浪浪帮派,便算半个我们帮派的人,以后若有人再欺负你,你别忍着,他怎么说你,你要怎么说他,若你说不过他,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跟出来的李大壮和周贵等人:“……”
等等——
老大不是在气安玉被姓付的蹬鼻子上脸,而是在气姓付的欺负安玉?
安玉似乎也没料到季明里会这么说,一双比黑珍珠还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季明里。
这一刻,他表情里的胆怯和害怕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模模糊糊的且季明里看不懂的情绪。
季明里唯一肯定的是安玉在笑,虽然安玉没什么表情,但就是在笑,笑意从眼睛深处弥漫出来,顺着眼尾逐渐扩散。
最后,安玉翘着嘴角笑了起来。
“季明里,你真是好人。”安玉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俩才能听见,“以后你都会帮我出头吗?”
季明里感觉这个问题很怪,尽管安玉问得简单,却仿佛包含了很多深层意思,他眉头轻拧,没有着急回答。
安玉并不罢休,伸手扯住季明里的袖袍,手指捏紧,把袖袍紧紧捏在手心:“欺负我的人好多,你都会帮我出头吧?”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激起了季明里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冷不丁想到昨晚的梦,顿时惊骇不已,一把扯开安玉的手。
“先做眼下的事。”
安玉的手垂回身侧,他低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季明里转身便朝姓付的茶棚走去,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是李大壮和周贵等人。
他思绪混乱地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安玉似乎收拾好了情绪,已经跟上来了,对上他的目光,冲他轻轻一笑。
季明里唰地把头扭了回来。
他心脏狂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冲出来。
不是因为紧张,不是因为激动,更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而是因为不安和警觉。
就像原本生活一潭死水,可忽然某天的某个时刻,一块石头落入,激起一圈圈的水纹。
他昨晚的梦便是那块石头,是他所有不安和警觉的来源。
难道他是缺女人了?
季明里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因为缺女人,所以做春梦,恰好这两天和安玉走得近,就不由自主地把安玉带入了梦里。
季明里抹了把脸,心想不能这么下去,那种梦做一次就罢了,做两次三次还得了。
姓付的茶棚离他们浪山茶棚不远,走一段路就到了,此时正值太阳落山,不少路人停下马车在茶棚里歇脚,有他们浪山茶棚两个大的茶棚里坐满了人,热闹得很。
几个茶棚伙计在桌椅间穿梭,忙得分不开身,付满翘着二郎腿坐在茶棚外面的一条长凳上,正在和一个路人聊天。
“付满。”季明里沉声喊道。
付满斜眼暼来,一时乐出了声,起身拍拍衣摆上莫须有的灰尘:“哟,我当是谁来势汹汹,原来是……”
话未说完,付满忽然皱眉咳嗽起来,他单手捂着胸口,整个背都弓了下去。
方才和付满交谈的人见状,担心地上前想要询问,可话未出口,就见付满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第183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普通人吐出的血是略深的红色, 可付满吐出的血竟是如墨一般的黑色,一大摊地淌在地上,仔细一看, 会发现血里有着许多拼命蠕动的黑色小虫。
付满双手扶着自己的脖子, 哇啦哇啦地一直呕血,表情痛苦到了极致。
上前的路人注意到了黑血里的虫子, 也被扑面而来的血腥臭气熏得脸色一青, 他两眼一瞪, 惊叫出声。
与此同时, 付满身体往旁一倒,栽在地上疯狂抽搐。
很快, 抽搐的动静渐小。
付满死了。
茶棚里的客人和伙计被路人的叫声吓到, 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看到地上眼睛都没合上的付满后,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久前还围在桌前喝茶纳凉的客人全部仓皇逃窜。
连伙计都跑得没了踪影。
季明里站在距离付满只有七八步之遥的位置,仔细观察片刻,偏头对身后的李大壮和周贵等人说:“他死了。”
李大壮和周贵等人也是全程目睹付满的死, 头皮都要炸开了,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人, 就是第一次见到死得如此诡异的人。
付满负责这间茶棚,几乎吃住都在茶棚里, 半个月才下一次山,而付满上次下山是半个月前,不出意外的话, 两三天后又该下山了。
也就是说,付满极有可能得罪了山上的什么人, 才会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死去,而那个人也极有可能就在他们之中,甚至是他们平时打过照面的人。
几人同时想到这点,都不寒而栗。
李大壮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声音都是飘的:“他怎么死的?”
季明里走上前,忍住几乎铺天盖地的恶臭,蹲下身观察血里的东西,拼命挣扎的黑色虫子慢慢没了活力,宛若溺毙之人,无声无息地淹没在了恶臭的黑血里。
虫子像是普通虫子,可从付满嘴里吐出来,就不普通了。
季明里起身回到原处,思虑片刻才对李大壮和周贵等人说:“他可能是被人下了蛊。”
“下蛊?”李大壮又惊又骇。
“嗯。”季明里说,“我没接触过蛊师,不太确定,但这件事十之八九了,他的死状和死因都很诡异,若是正常下毒,达不到如此效果。”
周贵喃喃:“付满这是碰到硬茬子了啊……”
“也太吓人了。”李大壮无不担忧,“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若他想对我们下手,岂不轻而易举?”
季明里没有接话,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想到一半,他陡然间意识到什么,赶忙抬头看向安玉之前所在的位置。
那里空空荡荡。
安玉不在了。
季明里拍拍李大壮的肩膀,叫李大壮带人回去,他绕到茶棚后面,找到了扶着一棵树干干呕的安玉。
安玉佝偻着背,从侧面看,身子格外单薄。
“安玉。”季明里走过去,站在安玉身旁,“你还好吗?”
安玉低垂着头,摆了摆手:“无碍。”
然而从季明里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那张脸的惨白和被泪水打得湿漉漉的眼睫。
季明里有些后悔带安玉过来。
早知道会突发此事的话,他一定将安玉留在茶棚里,安玉的胆子太小了,方才见到那么多血和付满的尸体,也许会被吓得几天缓不过来。
安玉又干呕几声,扶着树干慢慢蹲下,缓和些许,抬头发现季明里还在自己身旁站着。
安玉仰起的脸被火红的霞光照耀,颤抖的眼睫在眼下的皮肤上映出晃动的阴影,他虚弱得呼吸不稳,说话时都在微微喘气。
“你先回吧。”
“你呢?”季明里说,“我等你一起回。”
安玉收回扶在树干上的手,抱着膝盖,没有起身的意思:“我想等等。”
季明里以为安玉还犯恶心,理解地说:“没事,我就在这儿等,反正回去也是等。”
安玉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季明里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也蹲下身问:“怎么了?”
安玉白着脸摇了摇头。
季明里不喜欢强迫别人,见安玉不想说,便也不问了。
结果他刚把嘴巴闭上,安玉忽然开口:“我脚酸,貌似走不动了。”
季明里愣了一下,率先起身,伸手拽住安玉的一条胳膊:“起来试试?”
安玉试着起身,然而起到一半又蹲了下去,黑发束在他的脑后,他垂着眼皮,看着十分丧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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