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碎片划的,”小护士忙解释道,“但因为用了道具血浆,我也判断不了出血量。”
医生点点头没有多说,先带宋野城到里面给伤口做了冲洗清创。
待到所有血污和内嵌杂物都已经清理干净,他才领着宋野城回来坐下,一边给伤口消毒止血一边略显无奈地揶揄道:“你这也太敬业了吧,假戏真做啊?”
跟来的小护士其实还算是宋野城的路人粉来着,听到这话认同地嘟着嘴点了点头:“就是就是,你也太不小心了,粉丝要是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宋野城闻言淡淡笑了笑:“没留神。”
江阙原本坐在旁边静静陪着,听到这回答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恰好这时宋野城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触后,都在转瞬间意会了对方眼底的含义。
他们都知道这是假话。
宋野城其实并不是“没留神”。
江阙清楚地记得,当时宋野城缩手的刹那,刚好是小护士接听完方至的手机后用力推他的刹那——因为她那一下实在推得太猛,宋野城为了稳住身子不得不撑了一下地,这才导致原本虚握的手掌猛然下压,被瓷片割了一道。
但“用力推”这个动作其实是剧情的需要,是小护士听说手术成功后心情激动、为了摇醒沉溺于悲伤的方至才做出的举动。
只不过如果是专业演员的话,一般都会知道怎么用巧劲去和别人配合出“用力”的效果,就和打戏一样,不会真的用蛮力。
但小护士毕竟只是普通人,并不具备这样的专业技巧,她只是凭借本能在按导演的要求做,说起来其实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让她知道这伤和她有关,哪怕只是无心之失,都必然会让她担心、愧疚甚至惶恐,所以宋野城压根就没打算提,而江阙也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对视了数秒。
片刻后,江阙忽而无奈地轻笑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发现,眼前这颗被自己仰望多年的星辰其实从没有变过——
它从来都是那么璀璨,却又从来都是那么温柔。
永远只会用光芒为人照亮前路,却从不会刺痛任何一双眼睛。
第42章 帮忙
医院那场戏拍完就已是傍晚, 等医生把伤口处理包扎完,外面的天色早就完全黑了下来。
剧组没再停留,直接收工回了山庄, 吃完晚饭各自散去时,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城哥,这是消炎的,等会先吃一粒。”
豆子一进屋就直奔茶几,忙活着拆开查看医生开的药,看完一盒又研究起另一盒,嘀咕道:“这个是……止疼片?这个最好还是别多吃,要不先放着吧, 万一疼得厉害再吃?你晚上就先吃消炎的。”
江阙在旁看着他操心,有些无奈地笑着伸手接了过来:“我来吧,等会儿我盯着他吃。”
“喂, 你们能不能别说得好像我是三岁小孩儿似的?”宋野城好笑道, “我又不是不识字儿,药还能不会吃了?”
豆子“呵呵”傻乐了几下, 把药连着单子都留在了茶几上,这才拿上东西准备回自己那边。
江阙起身将他送了出去。
这本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是个礼貌之举, 但奇怪的是,江阙送出屋门还不算完,还继续往前给他送到了院门口。
豆子有点纳闷,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待,到门口便眼巴巴地等着, 结果就见江阙像是欲言又止般盯了他半天, 最后却只憋出了一句:“……拜拜。”
豆子茫然地眨眨眼, 也只得讷讷“拜拜”了一声,挥手告别后便挠头离去。
江阙目送他走远,意味不明地撇了撇嘴,这才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屋里时,宋野城正拎着猫粮袋站在立柜前。
江阙见状忙道:“我来。”
“不用,”宋野城扭头朝白毛那边抬了抬下巴,“已经喂完了。”
江阙转头一看,发现白毛面前的食盒里果然已经加满了食水。
宋野城把袋子放回立柜上层,合上柜门,转身问道:“上去么?”
江阙点点头,走到一旁把白毛窝边的落地灯拧开,给它留了点亮,而后才关了客厅大灯,跟宋野城一起上了楼。
到了二楼,宋野城顺着走廊走到自己门前,随手拧开房门、打开了大灯,刚准备习惯性回头道声晚安,一转身却发现江阙居然没往对面去,而是紧跟在他身后到了这边房门口。
“怎么了?”宋野城疑惑道。
江阙略微抬头:“……你要帮忙么?”
见宋野城像是没懂,他又补充道:“就是……洗头洗澡什么的?”
他指了指宋野城受伤的右手:“你这手不是不能沾水?”
这就是他刚才送豆子出去时欲言又止的事。
毕竟这大热天出了一身汗,直接睡觉肯定不舒服,他本想问豆子“你不帮他洗澡?”但转念一想豆子只是助理,又不是护工,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豆子的工作范围,怕问了反倒叫人难办,所以愣是憋到最后也没问出口。
宋野城原本还真没考虑到这个,此时不由被问得一愣。
紧接着他转着眼珠脑补了一下洗澡的流程,觉得好像也没多复杂,便颇为自信道:“我一只手应该也行。”
江阙斟酌片刻,严谨道:“……我觉得你不行。”
“咳咳!”宋野城冷不丁被呛了一下,好笑道,“能不能别随便对一个男人说‘你不行’?”
江阙没接茬,只满眼不认同地盯着他。
“放心吧,”宋野城胸有成竹地抬了抬下巴,“洗澡本来就用不上两只手,一只足够了。”
江阙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终也没反驳:“……那你去吧。”
宋野城潇洒一笑,转身径直进了浴室。
*
五分钟后。
浴室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宋野城从门后探出脑袋,顶着满头被他自己糟蹋成狗窝的头发和略微涨红的脸,挫败又幽怨地看向江阙:
“……我不行。”
江阙本就是特意等着没走的,此时闻言忍不住无奈地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我就知道”的揶揄,走过去把门推开了些,侧身进了浴室。
宋野城的衣服其实已经脱得差不多了,但明显是经过一番艰苦斗争才完成的,因为衣服裤子全被乱糟糟扯成了麻花,东一件西一件落了满地。
没受伤的时候,他确实没觉得双手合作有什么必要,但等真的只能用一只手的时候,才发现连最简单的事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江阙先是弯腰把衣服捡进了衣篓,又拿下花洒过去冲洗了一下浴缸、放了半缸热水,这才指挥道:“进去吧,我先帮你洗头。”
“哦。”宋野城抬手勾了勾鼻尖,依言朝浴缸走去。
他自打记事时起,除了偶尔帮他爹搓过几次背外,还从没这么寸丝不挂地跟谁待在一起过,此时多少有些脸热,连跨进浴缸的动作都显得有点别扭。
但其实何止是他,江阙从进门开始就没敢正眼往他那边看,这会儿其实也不自在得很,只不过他心里记挂着宋野城有伤,油然而生的责任感强压下了尴尬,这才能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有条不紊。
等宋野城坐进浴缸,江阙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条毛巾,对折两道,垫在浴缸边沿做成了一个小颈托,然后才拍了拍让宋野城躺下,伸手拿过了花洒。
打开热水后,他先是用手试了试水温,而后浅尝辄止地往宋野城头上淋了一下,问道:“水温行么?”
“嗯,”宋野城感受着不冷不热的水温,应了一声,又嫌不够似的补充道,“刚刚好。”
江阙于是没再多说,轻轻垂下长睫,专注又认真地冲洗了起来,因为怕水溅进宋野城眼中,还抬手在他发际线前遮了圈小护栏。
待到头发完全打湿,他起身去挤了点洗发露回来,均匀抹在头发上,又细细揉搓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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