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工夫,唐瑶已是将笔记本翻到了下一页,只见那页同样也写着记录,但时间跨度却已有一月之久:
【2020年5月6日。
特别调查组成立后,经过半个月的摸查,我们终于找到了这家基地的应聘渠道。
在经过几层选拔筛选后,我成功以“白夜聆”这个为潜伏而打造的新身份通过应聘考核,接到了基地的入职通知。】
【2020年5月8日。
今天,我终于抵达了这所基地,巧合的是,基地分配给我的职务刚好就是“记忆埋葬”这个项目的实验指导员。
基地并没有详细介绍这个职位的具体职责,只说要对我进行为期两个月的上岗培训,而我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深入调查。】
纸页再次被翻动,紧接着的下一页上,只有上半页写着一段记录:
【2020年6月8日。
所谓的“培训”已经进行了一个月,可奇怪的是,培训的内容根本与实验无关,而更像是一种表演训练——
培训官给了我一张存有录像的储存卡,让我反复观看并模仿录像中那个人的动作、神态、措辞、口吻甚至口头禅,就好像……在试图让我扮演他。
而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和我同期入职的另外几名指导员也在经历相似的培训,只是每个人拿到的录像、模仿的目标却又各不相同。
这让我感到非常怪异——录像里的那些都是什么人?这种“培训”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段记录之下,整个下半页都再没有文字,只有一张被透明胶带粘在纸上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MiniSD卡。
“这就是他说的储存卡?”凌安撕开胶带,将卡片抠下来在掌心翻了个面。
这种灵便小巧的储存卡在2G时代多用于手机或相机,近几年却已经不常见,好在他们三个年纪都不算小,对这种卡还算熟悉,此时也都知道江阙所说的录像肯定就在这卡里,只不过——
唐瑶问道:“可是这里也没个手机电脑的,我们要怎么读取?”
宋野城从凌安手里拿过卡来,思忖片刻后,他转身走出卧室,来到了客厅电视前,探身往后盖看了一圈,随即伸出手去“咔哒”拔下了一个长条形的凸起。
看见那东西像是U盘似的模样,唐瑶立刻反应了过来:“读卡器?”
宋野城点点头,顺手将它从中掰开,只见里面果然是个方形卡槽,大小刚好与那张SD卡完全吻合。
他将SD卡嵌进卡槽,重新合上外壳,插回了USB接口,而此时凌安也已配合着打开了电视,又从旁摸过了遥控器,三人当即后退了两步,齐齐盯紧了电视屏幕。
开机画面结束后,屏幕左上方立刻出现了内存卡的图标,凌安用遥控器选中它点开,便见其内是一个标着“01”的视频文件。
凌安立马按下播放,不消片刻,视频画面跳转了出来——
录像的拍摄视角似乎是安装在墙上的监控探头,而拍摄的场景像是一间办公室,其内摆放着两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和几个文件柜。
甫一看清那办公桌上的摆设,唐瑶立刻脱口而出道:“医院?”
——办公桌靠墙的那边,竖立着两块亮着白光、挂着X光胶片的观片灯,这种极为特殊的仪器轻而易举就表明了这间办公室的属性。
宋野城和凌安未及答话,就在这时,画面右上角的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从外走进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由于拍摄角度的问题,镜头只能拍到那人脖子以下,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但长相却完全看不见。
三人只见他回身关上门,先去右上角的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水,这才转身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就在他由站姿变为坐姿,脖子以上被纳入镜头,整张脸终于完全展露的刹那,宋野城登时张大了双眼——
“左鉴清?!”
驰谨安说出其不意是他的座右铭果然不假,这张脸的出现简直让宋野城措手不及——
这段录像当然不可能真是来源于监控,而肯定是节目组提前找左鉴清配合拍摄的。但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左鉴清怎么半点都没跟他提过?
“你认识他?”凌安诧异道。
他没见过左鉴清,可唐瑶却是见过的,甚至前两天还刚一起吃过饭。
此时她的惊讶并不比宋野城少,只不过碍于节目设定,她和宋野城的角色互不相识,自然也没理由会认识对方的朋友,于是只得转过头去,和凌安一起看向了宋野城。
宋野城错愕未消,却还是如实答道:“他……是我发小。”
凌安先是一愣,紧跟着结合江阙那段笔记,猛然间醒悟了过来,双手“啪”地一拍:“难怪我们会觉得指导员似曾相识!白老师模仿的对象是你发小,那其他指导员拿到的录像里肯定也都是我们各自的熟人,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他们熟悉,是不是?”
宋野城暂时清空了脑中那些与剧情无关的场外信息,认同地点了点头。
正因这种模仿产生的熟悉感,他们才会萌生“这是我去年的指导员”的错觉,再加上那几间仿照他们家卧室设计的宿舍,双管齐下地对他们进行误导,这才让他们对自己“去年来过基地”这件事深信不疑。
想着,宋野城推测道:“所以这段录像存在的意义并不在具体内容,而是在人物身份,这么看来,它里面应该也不会再有更多的信息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录像中左鉴清的所有举动都是工作日常,仿佛只是一个提供模仿范本的工具人,其行为本身却并无太多意义。
三人耐心看了片刻,确定再无其他线索后,也就没了继续紧盯的心思,索性任凭电视自己在那开着,收回目光,再度头凑头地看起了那本笔记——
【2020年6月16日。
今天我去了四楼档案室,果然在近两年的档案里找到了那些自首者的实验记录。记录显示他们都是在第一年洗去记忆,又在第二年拿回记忆并选择了自首。
但是,除了这些人的档案以外,其余档案里的记录都不止两年,有的甚至长达十年之久,且那些案件我都闻所未闻,那些志愿者的名字我也毫无印象。】
【2020年6月20日。
我将那些陌生档案拍照发回了局里,经过局里的核查,今天我得到了反馈——他们并未在数据库中找到任何一桩对应案件,而那些所谓“已经自首”的志愿者别说案底,根本就连名字和身份证号都不存在。
这也就是说,除去我们切实接到自首的那几桩案子以外,档案室里其他的档案全都是伪造的。
那么,基地为什么要伪造这些档案?它们的作用是什么?】
彼时的江阙尚未查明这个疑点,但在如今的宋野城他们看来,这个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
那些自首者一定和他们一样,都被基地引导着开启了反悔程序并拿到了“自己的记忆”,而那些伪造档案的意义就在于,为他们提供了“前车之鉴”,让他们以为哪怕重新洗去记忆,最后的结果也都一样,从而迫使他们放弃侥幸、立刻选择自首。
三人心中各自琢磨着,却又都没有出声,随着纸页翻动,继续往后看了下去:
【2020年6月26日。
今天下午,金博士找我去他办公室单独谈话,问我在基地适应得如何。
谈话间隙里,他出去接了个电话,而我借机翻找了他的文件柜,意外发现了一本基地主楼建设图纸。
我将它带回了宿舍,仔细研究之下,我发现主楼里似乎藏着两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2020年7月4日。
为期两个月的“培训”在今天宣告了结束,金博士将我和另外两名同期指导员带到了主楼三层实验区,让我们各自挑选一间办公室。
我抱着试探的态度,选择了在地图上显示连接密道的那间,出乎意料的是,金博士毫无阻碍地同意了我的选择,并将钥匙交给了我。
办公室分配好后,他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名志愿者的资料,告诉我们这几名志愿者将在本月中旬抵达基地、参与实验,让我们提前熟悉自己要负责的志愿者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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